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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瑪,”她說,“你的真名是什麼?”
我想告訴她我在感化中心時,有個同伴也叫阿爾瑪。我想告訴她我的名字。可伊利莎白嬤嬤已經抬起頭,環顧四周,她一定注意到吟誦聲中斷了。沒有時間再問了。有時你可以在產日發現一些線索。不過盧克的下落是問不到的。他不會在任何這些女人有可能看到他的地方。
吟誦繼續着,我開始感受到它的作用。這份活可不輕鬆,你們得聚精會神。將對方當作自己的身體,努力去感同身受,這是伊利莎白嬤嬤說的。我已經能感覺到腹部有了輕微的疼痛,雙乳鼓脹。珍妮開始叫喚,因爲聲音虛弱,聽起來又像是呻吟。
“快到時候了。”伊利莎白嬤嬤說。
一位助產婦用溼布擦拭珍妮的前額。她開始冒汗,一縷縷頭髮從扎頭髮的橡皮圈裏掙脫出來,散在前額和脖子上。她皮膚潮溼,浸在水裏一般,閃着光亮。
“呼吸!呼吸!呼吸!”我們齊聲吟誦。
“我想出去,”珍妮說,“我想出去走走。我感覺很好。我想上廁所。”
我們都知道她就要生了,可她卻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這兩句話哪句對?也許是後面一句。伊利莎白嬤嬤揮了揮手,兩個女人立在手提便盆旁,珍妮緩緩坐下去。屋裏的其他氣味中又多了一種氣味。珍妮又開始叫喚,頭痛得往下垂,這時我們只能看到她的頭髮。她蹲伏的樣子就像一個遭人搶奪,又被人扔在角落裏,耷拉着身子的舊玩具娃娃。
珍妮復又站起身來回走動。“我想坐下。”她說。我們到這兒多長時間了?可能只有幾十分鐘,也可能長達幾個小時。我渾身大汗淋漓,胳肢窩底下衣服已經溼透。我嚐到上嘴脣有股鹹味。虛假的痛感襲上我的身體。其他人顯然也感受到了疼痛,這從她們扭動的樣子可以看出。珍妮開始含吸冰塊。隨後,她開始叫喚:“噢不要,噢不要噢不要。”聲音似近又遠。這是她的第二胎。過去她曾生過另一個孩子。我是在感化中心時知道的。那時她常常在夜裏爲此淚流滿面,大家都一樣,只是她哭聲更響罷了。照理她應該記得生孩子的過程,記得接下來會怎樣。可疼痛一旦過去,誰又能記在心裏?剩下的只是皮肉上的一道暗影,心裏是絲毫痕跡不留的。疼痛會在身上留下印跡,但其痛之深,卻使之難以被人看清。正所謂眼不見,心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