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格涅夫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拉夫烈茨基從卡利京家出去的時候遇了潘申:他們冷淡地互相點了點頭。拉夫烈茨基回到自己的住處,鎖上了門。他體驗到一種大概任何時候也沒體驗過的感覺。不就是不久以前,他還處於一種“寧靜的麻木狀態”嗎?不就是不久以前,他還感覺到自己,像他所說的,彷彿沉到河底了嗎?是什麼改變了他的狀況?是什麼把他衝出來,衝到上面來了呢?一個最爲常見、不可避免、雖說也總是出乎意外的偶然事件:死亡嗎?是的;不過與其說他考慮的是妻子的死,是自己的自由,倒不如說是在考慮莉莎會對潘申作出什麼樣的回答?他感覺到,在最近三天裏他已開始用另一種眼光來看她了;他回想起,他回家去,在夜深人靜中想着她的時候,曾怎樣自言自語:“如果!……”他針對過去,針對不可能的事情所說的這個“如果”已經變成了現實,雖說並不是像他原來所打算的那樣,——不過單有他的自由,這還不夠。“她聽母親的話,”他想,“她會嫁給潘申;不過即使她拒絕了他,——對我來說,還不是反正一樣嗎?”從鏡子前走過的時候,他朝鏡子裏的自己匆匆瞥了一眼,聳了聳肩。
在這些左思右想中,一天飛快地過去;晚上到了。拉夫烈茨基動身去卡利京家。他匆匆忙忙地走着,可是快到他們家的時候,卻放慢了腳步。臺階前停着潘申的輕便馬車。“唉,”拉夫烈茨基心想,“我可不要作一個自私自利的人”,於是走進房屋裏去。進到屋裏,他沒遇到任何人,客廳裏也靜悄悄的;他推開門,看到了正在和潘申玩“闢開”①的瑪麗婭-德米特里耶芙娜。潘申默默地向他點了點頭。這家的女主人卻提高聲音說:“哦,這可真沒想到!”而且微微皺起眉頭。拉夫烈茨基坐到她身旁,開始看她的牌——
①闢開——紙牌的一種玩法。
“難道您會玩闢開?”她暗暗懷着某種懊惱的心情問他,並立刻宣稱,她扣牌。
潘申數到了九十點,開始彬彬有禮、心平氣和地收拾起給喫掉的牌,臉上的表情嚴肅而又尊嚴。善於交際的人就該像這樣玩牌;大概,爲了博得任何一個有勢力的大官的好感,希望人家對他作出穩重可靠而且成熟的有利評價,他在彼得堡也是像這樣和人家玩牌吧。“一百零一,一百零二,紅桃,一百零三,”他的聲音有節奏地叫着,拉夫烈茨基不能理解,他的聲音聽起來給人以一種什麼感覺:是責備別人呢,還是沾沾自喜?
“可以見到瑪爾法-季莫菲耶芙娜嗎?”他看到潘申帶着一副更加尊嚴的神情動手洗牌,於是問。在潘申身上已經連藝術家的影子也看不見了。
“我想,可以。她在自己屋裏,在樓上,”瑪麗婭-德米特里耶芙娜回答,“您去問問看吧。”
拉夫烈茨基上樓去了。他正碰上瑪爾法-季莫菲耶芙娜也在打牌:她在和娜斯塔西婭-卡爾波芙娜玩“捉傻瓜”①。小狗羅斯卡衝着他叫了起來;不過兩位老太太和藹可親地接待了他,尤其是瑪爾法-季莫菲耶芙娜,看來她心情很好。
“啊!費佳!歡迎!”她說,“你坐,我的爺。我們這就要打完了。想喫果醬嗎?舒羅奇卡,把那罐麝香草莓醬拿給他。不想喫?好,那就這麼坐着吧;不過抽菸嘛——你可別抽:你們的那種煙,我可受不了,再說,‘水手’②聞到煙味就要打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