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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沿着街頭漫步,希望自己看起來像一個有資格在這條街上漫步的女人。不過,她看上去並不像。她的衣着不對——帽子不對,外套也不對。她應該繫條頭巾,從頭頂扎到下巴,再穿件寬鬆的外套。她應該顯得老氣一些,樸素一些。
這裏的房子一間挨着一間。這一排排的簡陋小樓都是用人住的,但現在用人不多了,那些富人讓他們住到別的地方去了。這些磚房已經被煙燻黑,上下各兩間,廁所在屋外後面。有的房子至今在它前面的小草坪上還留有菜園的殘餘——一條發黑的番茄藤,木樁上還垂着線。這些菜園收成不會好,因爲太陰暗,土質也不好,佈滿煤屑。不過,即使在這個地方,秋樹還是長得很茂盛,葉子泛着紅橙黃三種顏色,有的則紅得像新鮮的豬肝。
房子裏傳出咆哮、狗吠、嘰裏哇啦的人聲以及砰砰的門聲。有女人們高八度的無奈的憤怒聲音,還有孩子們大聲的頂撞。狹窄的門廊裏,男人們坐在木椅上,兩手垂在膝下;他們沒有工作,但還有家和房子。他們的眼睛盯着她,橫眉怒視她的毛皮衣領和袖口,以及她昂貴的蜥蜴皮手袋。他們可能就是這裏的房客,擠進地下室和偏角的房間,這樣才能付得起便宜的房租。
女人們腳步匆匆,低着頭,拱着肩,拎着一個個牛皮紙袋。她們想必都已結婚。她們此刻想到的是一個<b>燉</b>字。她們要向肉店討些骨頭,再買些便宜的肉回家,和蔫白菜一起煮。她的胸脯太挺,下巴昂得太高,臉上沒有垂頭喪氣的表情。當這些女人們抬頭看她時,她們的目光是十分骯髒的。她們一定認爲她是個婊子,但她穿這樣的高檔鞋子,又不像是這種人,究竟來這裏幹嘛?
酒吧到了,就在他說的那個街角。這是個啤酒屋。男人們在外面聚成一堆。當她經過他們身邊時,沒有人跟她說話;他們只是盯着她看,就像從灌木叢中窺視一般。然而,她能聽見他們的小聲嘀咕——他們的喉嚨裏發出的對她的憤恨和覬覦,如同船尾的渦浪一樣緊緊跟隨她。也許這些男人把她錯看成教會義工或傲慢的施善者——干涉他們的生活,問這問那,然後把殘羹剩飯施捨給他們。不過,她穿得太好,不像是幹這個的。
她是乘出租車來的,在三個街區以外付錢下了車,因爲那兒交通相對繁忙。她最好別成爲人們談論的逸聞;誰會在這個窮地方坐出租車呢?然而,她本來就像一個逸聞人物。她需要一件在大甩賣時買的外套,塞入手提箱,進一個飯店的餐館,先把自己的外套留在前臺,溜進化妝間換衣服,然後再弄亂頭髮,擦去口紅,出來時就成了另外一個女人。
不行。這樣做行不通。首先是那個手提箱。那是離家時帶出來的。<b>你這麼匆匆忙忙要去哪兒?</b>
於是,她決定採取驚險行動,僅僅靠她臉上的計謀去冒險。如今她已熟能生巧,表情平和、冷靜、茫然。她可以揚起雙眉,那種坦然真誠的目光只有雙重間諜才能裝出來。臉上表情純潔如水。她應該避免說謊的必要。事先要讓對方所有的問題都變成愚蠢的問題。
然而,這樣做仍舊有危險。他曾告訴她這樣對他也有危險,而且危險更大。他想,有一次他走在街上,被人認了出來。那個人可能是<b>反赤小分隊</b>的打手。他的對策是走進一個擁擠的啤酒屋,然後從後門逃出去。
她不知道是否該相信這種所謂的危險:那些身穿着寬鬆黑色套裝、豎起衣領的男人,以及他們轉來轉去的汽車。<b>跟我們來。我們帶你上車。</b>接下來就把你帶到空房間裏,裏面有刺眼的燈光。這一切聽起來太戲劇化了,彷彿是黑白電影裏大霧中經常發生的事。這種事只發生在別的國家,只發生在外國人身上。即使發生在這裏,也不會發生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