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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在哪兒?”妮妮平靜地問。那隻藍色的眼睛裏露出明快的微笑,環視了一下房間。
這裏已經有二十年沒有接待過客人了。偶爾有來用午餐的造訪者,州、市政府的官員或巡迴狩獵的客人們,均由莊園總管在樹林裏的獵宮設宴款待,那裏一年四季都賓至如歸;臥室、浴室、廚房、高大的獵人餐廳、露天的拱廊和山羊腿的飯桌夜以繼日地恭候賓客。在這種場合,莊園總管坐在宴席上座,以將軍的名義款待獵人或官老爺們。沒有人覺得受到怠慢,因爲他們都知道,莊園的主人是隱形人。只有牧師每年進一次莊園,而且是在冬天,當加什帕爾用粉筆將邁尼黑爾特和博爾迪扎爾兩個名字的首字母寫在莊園大門的門楣上時。牧師還爲這一家人送葬。除他之外,從來沒有別人進去過。
“到那邊去,”將軍問,“可以嗎?”
“一個月前打掃過。”乳孃回答,“可以。”
“晚上八點,可以嗎?”他追問道,神情裏流露出一絲孩子氣的好奇,他坐在扶手椅裏,上身前傾,“在大廳裏。現在已經中午了。”
“中午?”乳孃說,“那我現在就通知他們。六點之前通好風,然後佈置宴席。”她的嘴脣無聲地嚅動着,好像在默算,默算還有多少時間,總共有多少項任務。“好吧。”她隨後說,音調平靜而果斷。
將軍的上身前傾,好奇地盯着她。
兩條生命一同漲潮,在格外衰老的身體內,緩慢的生命節奏波濤暗湧。他們彼此瞭如指掌,要比母子之間、夫妻之間還要熟悉。這個由他們的身體結成的共同體,要比所有身體的共同體更加知心。也許這是哺乳的緣故。也許因爲妮妮是將軍出生的那一刻,在他跟所有新生兒一樣還身掛血絲和穢物時,第一個看到他的生靈。也許由於這七十五年,他們始終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喫同樣的飯,呼吸同樣的空氣;房子的潮氣,窗前的草木,都是他們共有的。這一切沒有任何名分。他倆既不是姐弟,也不是情人。然而他們的關係另有意味,他們朦朦朧朧地知道這個。一種姐弟之情,但要比在母親子宮裏的雙胞胎之間的感情更豐富、更濃稠。生活將他倆的晝夜交織到一起,他們熟知彼此的身體與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