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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不收去了一夜,直到次日天明時候,纔到帳前回話。天師道:“這牛可是真的麼?”夜不收說道:“牛是真的,只有牛背上的娃子,卻是姜金定撮弄得是假的。”天師道:“這牛是哪裏來的?”夜不收道:“這牛是個道地耕牛。”天師道:“既是道地耕牛,怎麼有如許高大?”夜不收道:“原種是人家的耕牛,其後走入沿海山上,自生自長,—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傳萬,年深日久,種類既繁,形勢又大。約有一丈二三尺高,頭上雙角有合抱之圍,身強力健,雖有水牛,卻叫做個野水牛。”天師道:“怎麼遣得它動?”夜不收道:“都是羊角道德真君錦囊計,姜金定依計而行,故有此陣。”天師道:“這牛連番攢住一個人,是個甚麼術法使的?”夜不收說道:“不幹術法使的。原來這個野水牛本性見不得穿青的,若還見了一個穿青的,它畢竟要追趕他,它畢竟要牴觸他;不是你,便是我,直至死而後已。”三寶老爺聽了,大笑兩聲,說道:“原來有此等緣故,昨日狼牙棒喫虧,狼牙棒
是青。今日天師受虧,天師皁纛是青。趙元帥受虧,趙元帥又是青。哎!原來穿青的誤皁。”馬公在旁邊說道:“只聞得穿青的護皁,哪有個穿青的誤皁?”三寶老爺道:“爲了穿青受了虧,卻不是穿青的誤皁?”
天師道:“不消取笑,待貧道出去贏他來。”今番天師不用飛龍旗,不用皁纛,不用青鬃馬,只是自家一個披髮跣足,仗劍步罡,如真武之狀,高叫道:“潑賤婢,敢駕得畜牲裝你的門面!”姜金定看見天師隻身獨自,他就起個不良之意,口裏念念聒聒,喝一聲:“走!”那些牛就走。喝一聲:“快!”那些牛就快。連喝快,遞喝快,那些牛連跑遞跑,又奔着天師面前而來。天師拿定了主意,收定了元神,竟往海邊上走。姜金定只說天師又要敗陣,急忙的喝着牛來。天師到了海邊上,跨上草龍,早已轉在水牛後面,令牌一擊,猛空裏耀眼爭光,一個大閃電,轟天劃地,一個響雷公。那些水牛打急了,只得下水,就把些野水牛一併在海里面去了。水面上無萬紙剪的小娃娃。天師令牌又擊了兩擊,那雷公又在海水面上,撲鼕,撲鼕的又響了幾響。直響半日,天師收下令牌,卻纔住了。可憐這些野水牛活活的水葬功果。
卻說姜金定看見雷公、電母,地覆天翻,才曉得不是對頭,一道火光,入地而走。天師劍頭上燒了飛符,早已有個天將趕向前去,活捉將來,一直解上中軍寶帳。元帥老爺罵道:“潑**!敢如此倔強,費我們精力。”叫聲旗牌官,推轉轅門外梟首示衆。旗牌官稟說道:“前番是他刀下走了,今番須得天師與他一個緊箍子咒,小的們方纔下手得他。”天師道:“也不消緊箍子咒,只問他肯死不肯死就是。”馬公道:“天師差矣!天下人豈有個自家肯死之理?”天師道:“王者之師,順天應人,須得他肯死,纔是個道理。”三寶老爺心上就明瞭,問說道:“你那潑賤婢,可肯死麼?”姜金定說道:“國王之恩未報,殺父兄之仇未
伸,怎麼肯死?”天師道:“我曉得你還有兩個錦囊計不曾行得,故此不肯心死。”姜金定說道:“是,是!”天師道:“你再行了那兩個錦囊計,心可死麼?”姜金定說道:“到了計窮力盡,心自是死的。”天師道:“既然如此,且放他回去罷。”元帥說道:“放他去罷。”姜金定得命而去。馬公道:“這都是些匹夫之勇,婦人之仁,怎麼下得海,收得番。”天師說道:“老公公豈不聞七擒七縱之事乎?”馬公道:“七縱還不打緊的,七擒卻也有些難處。”天師道:“都在貧道身上。”道猶未了,藍旗官報說道:“姜金定又擺了有千百頭水牛在荒草坡前,又來討戰。只是今番的水牛比前番不同些。”元帥道:“怎見得不同些?”
藍旗官報說道:“前番的水牛小,今番的水牛大;前番的水牛矮,今番的水牛高;前番的水牛兩隻角,今番的水牛一隻角,生在鼻樑中間;前番的水牛有毛,今番的水牛有鱗;前番的水牛走,今番的水牛飛;前番的水牛是旱路,今番的水牛上山如虎,入海如龍。卻有些不同處。”馬公道:“這就是舊時的水牛,悶在水裏,改變了此。”天師道:“哪裏有個再生之理。”馬公道:“若不再生,怎麼又來出陣?”天師道:“這不是水牛。”元帥道:“怎見得不是水牛?”天師道:“老大的不一樣,這決不是個甚麼野牛。”馬公道:“不論家牛、野牛,都在天師身上。”天師道:“貧道即時收服它來。”元帥道:“多勞了!”天師道:“說哪裏話。”
即時披髮仗劍,步行而出。只見荒草坡前果真有千百頭野物,姜金定坐在馬上,又是這等撮撮弄弄。天師心裏想道:“我雖是龍虎山中第一家的人品,卻不曾到這個海外,卻不能辦這些野獸。”心裏又想道:“也罷,全憑我這雙霹靂雷公手,哪怕他頭角崢嶸異樣人。”心裏想定了,卻叫道:“那潑賤婢又弄個甚麼喧來?”姜金定道:“這不是弄喧,這都是俺本國道地兵,天造地設的,怎麼就服輸於你?”天師道:“你叫它過來就是。”姜金定說道:“今番卻不讓你,你那時休悔!”天師道:“我祖代天師的人,說個甚麼反悔字面?你只管叫它過來。”天師站定了。姜金定手裏拿着一條絲帶兒,掣一掣,叫一聲:“長!”那絲帶兒就長有三五丈長,猛地裏一聲鞭響,只見那一羣牛平地如飛,竟攢着天師的金面。
天師就還它一個雷公,譁喇一聲響,那些牛竟回本陣而去。姜金定又是一鞭,一聲響,那些牛又奔過陣來。天師又還它一個雷公,譁喇一聲響,那些牛又奔回陣去。天師心裏想道:“這還不是個結果。”竟望海邊沿上走。那些牛又飛趕將來。天師跨上草龍,轉在牛背後,猛地裏一個雷公,譁喇一聲響,那些牛竟奔下海而去。天師只道還是前番的故事,水面上又還它一個雷公,譁喇一聲響,那些牛反在水裏奔上岸來。岸上一個雷公,它就在水裏;水裏一個雷公,它就在岸上。天師看見沒有個贏手,只得跨上草龍而去。姜金定高叫道:“天師,你今番服輸於我也!”天師大怒,罵說道:“今後拿住你,若不碎屍萬段,誓不爲人!”姜金定說道:“你拿得我住,你不碎屍?”
張天師恨了兩聲,竟歸中軍寶帳。三寶老爺道:“今日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