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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番出去分外仔細,東也叫聲瞌睡蟲兒,西也叫聲瞌睡蟲兒。忽然撞着一個大餓蚊蟲,正沒處尋個人咬,肚裏餓得慌,聽見王明尋瞌睡蟲兒,它只說是有甚麼好處尋瞌睡蟲兒,意思就要充它,問說道:“是哪個叫我也?”王明道:“我昨日照顧你,你今日就不認得我?”蚊蟲真是個利嘴,就扯起謊來,說道:“昨日是我家兄。”王明只是要得緊,說道:“昨日是令兄?你卻不也是個瞌睡蟲兒?”蚊蟲就假充一下,說道:“我怎麼不是?你有個甚麼好處照顧我麼?”王明道:“有場好事,只要你是個真的。”蚊蟲利嘴,假的就說做真的,說道:“好大面皮,又有個甚麼假的!”王明道:“昨日令兄有一篇文,今日一個假的也有一篇文。你既是真的,你念出文來,我聽着。”蚊蟲說道:我也念一篇文,你聽着:
我之爲人也,方天明之當天,潛退避於幽深。翅斂緝兮凝癡,口箝結兮吞喑。雖智者之莫覺,亦安能眇視而追尋。及斜陽之西薄,天冉冉以就昏,遂拉類而鼓勢,巧排闥而尋門。或投抵於間隙,潛深透乎重閽,窺燈光之晰晰,仍倚壁而逡巡;伺其人之夢覺,爲吾道之屈伸。方其猶覺也,則闃靜無語,坐帷立裳。心搖搖而圖食,意欲舉而畏擒。及其既夢也,則洋洋而得志,飛高下以紛紜;親肌膚而利嘴,吮膏血於吻脣。既飽而起,飢而復集。已貪婪之無厭,揮之則去,止之復來,何恥畏之足雲。聲喧騰兮連雷,刺深入兮刺針。夢既就而屢覺,心欲忍而莫禁。既冥擊之莫得,徒束手兮嗔心。
這一篇分明是個《蚊蟲賦》,王明聽見說甚麼“排闥尋門”,又說甚麼“猶覺既夢”,只說是個瞌睡裏面的事,今番卻是真的。連忙說道:“你是個真的!跟我來,我有場好處照顧於你。”帶着它走到仙師房裏。
此時已是更盡多天,仙師朦朦朧朧,伏在桌子上打個盹。王明指着說道:“這不是一場好處照顧你也。”蚊蟲看見仙師生得細皮薄面,正是它的貨,輕些上前。卻好的它肚裏餓得慌,哪裏又顧得輕不輕,撞上前吮着一嘴,就是行鍼的醫生,狠是一針。蚊蟲這一針比先前屎蒼蠅那一嗡還狠十倍,你教仙師再又睡得着哩!光溜溜的兩隻眼睛,叫聲:“徒弟,你都在哪裏,不來收拾,致使這等的餓蚊蟲來咬我哩!”王明聽見說是個餓蚊蟲,卻又連聲叫:“苦也!苦也!冤家怎麼又尋了一個蚊蟲。今日這一千兩銀子,這等難也。”沉思了一會,將欲出去再尋那瞌睡蟲兒,時日有限,
再錯尋了一個,卻不誤了工夫!將欲站在這裏,引蟾仙師眼睜睜的,卻又不見個鐵笛兒在哪裏,倒是費嘴。
又過了一會,卻纔拿出主意來,說道:“求人不如求己。鈍鐵磨成針,只要工夫深。捱了守這一夜,哪裏不是。”好個王明,一直守到雞叫。怎麼直到雞叫?卻說那仙師伏在桌子上,倒盡在要睡,一初逢着個屎蒼蠅一嚷,落後又着蚊蟲一針,反弄得清醒白醒的坐起來。故此一直坐到下鼓,卻纔精神倦怠,心事不加,着實要睡。把個衣服一掀兩掀,掀翻了睡到牀上。原來那管鐵笛帶在胸脯前,時刻不離的,只因要睡得忙,掀得衣服快,卻就連衣服卷着,擱在牀頭邊。王明眼看得真,只是不敢動手。過了一會,還不敢動手。又過了一會,一總有半個多時辰,仙師鼻子裏只是鼾響,口裏只是哼唧,王明心裏想道:“今番卻睡沉了。”王明卻又小心,生怕有甚麼不測處,照舊到他耳朵邊做個屎蒼蠅的聲嗓,嗡狠是一聲,仙師也不曉得。王明又不放心,拿起隱身草,當做蚊蟲,到他臉皮上吮一針,仙師也又不得知。王明道:“今番是好動手了。只一件,又怕那管鐵笛有個甚麼響聲。也罷,丹桂不須零碎折,請君連月掇將來。”
好個王明,連仙師卷鐵笛的道衣,一繳過兒都撈翻他的來,回來交付老爺,已自天色微明:
茅屋雞鳴曙色微,半輪斜月已沉西。
吾伊盈耳窮經處,滿目英英濟濟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