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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敲銅鑼遊街示衆執皮鞭押令念供
卻說曾有才執着那個銅鑼不知如何敲法,兩眼望着那個巡捕,下面許多百姓、書差,望着那樣,實是好笑,只見有巡捕上來說道:“你這廝故作艱難,搶人家的婦女怎麼會搶,此時望我們何用?我且傳教你一遍。”說着復將銅鑼取過敲了一陣,高聲說道:“軍民人等聽了,我乃張昌宗的家奴,只因犯法受刑,遊街示衆,你等欲知底細,且聽他念如何。”說畢,又將鑼一陣亂敲,然後放下道:“這也不是難事,你既要活命,便將這幾句話,牢記在心中。還有一件在堂上說明,你等前去遊街,大人無論派誰人押去,不得有意遲挨;若是不敲,那時可用皮鞭抽打。現在先稟明大人,隨後莫怨我們動手。”狄公在上面聽得清楚,向曾有才道:“這番話你可聽見麼?他既經教傳,爲何還不演來與本院觀看?”曾有才此時也是無法,只得照着巡捕的樣子,先敲了一陣,纔要喊爾軍民人等聽了,下面許多百姓,見他這種情形,不禁大笑起來。曾有才被衆人一笑,復又住口,當時堂上的巡捕也是好笑,上前罵道:“你這廝在堂上尚且如此,隨後上街還肯說麼?還是請大人將你斬首懸首示衆,免得你如此艱難。”曾有才聽這話,再望一望狄公,深恐果然斬首,趕着求道:“巡捕老爺且請息怒,我說便了。”當
時老着麪皮又說一句:“我乃張昌宗的家奴”下面衆人見他被巡捕嚇了兩句,把臉色嚇得又紅又白,那個樣子實是難看,復又大笑起來,曾有才隨又掩住。巡捕見了,取過皮鞋上前打了兩下,罵道:“你這混帳種子,你能禁他們不笑麼?現在衆人還少,稍刻在街上將這鑼一敲,四處人皆擁來觀看,那時笑的人還更多呢,你便故意不說麼?”罵後復又抽了二下。曾有才被他逼得無法,只得將頭低着照他所教的話說了一遍。堂下這片笑聲,如同翻潮相似。
狄公心下也是好笑,暗想:“非如此不能令那張昌宗丟臉。”
當即命巡捕將卜成帶上說道:“昨日你寫的那個旗子,你可記得麼?”周卜成道:“革員記得。”狄公道:“這便妙極了。本院恐你一人實無趣味,即使你高聲朗念,不過街坊上人可以聽見,那些內室的婦女,大小的幼孩,未必盡知。因此本院帶你約個夥伴,命曾有才敲鑼,等那百姓敲滿了,那時再令你念供,豈非裏外的人皆可聽見麼?方纔他在堂上已經演過,你再演一次與本院觀看。”說畢,便命曾有才照方纔的樣子敲鑼唱說。
曾有才知道挨不過去,只得又敲唸了一遍。周卜成自己不忍再看,把頭一低,恨沒有地縫鑽下去,這種醜態畢露,已非人類,哪裏還肯再念。狄公道:“他已敲畢了,你何故不住下念?”
周卜成直不開口。旁邊巡捕喝道:“你莫要如此裝腔做勢!且問你,方纔在大人面前,所說何話?一經不念,這皮鞭在此,便望下打的。現在保全了你性命,還不知道感激,這嘴上的言語還不肯念嗎。”周卜成見巡捕催逼,只在地下叩頭,向案前說道:“求大人開恩到底,革員從此定然改過。若照如此施行,革員實是慚愧。求大人單令革員遊街,將這口供免念罷。”狄公道:“本院不因你情願念供,爲何免你的死罪?現復得隴望蜀,故意遲延,豈不是有心刁鑽?若再不高念,定斬你頭。”
周卜成見了這樣,心下雖是害怕,口裏真念不出來,無意之中,向狄公說道:“大人與張昌宗也是一殿之臣,小人有罪,與他無涉,何故要探本求原,牽涉在他身上?求將他保舉的話,並他的名字免去,小人方可前去。”狄公聽了這話,哪裏容得下去,登時將驚堂一拍,高聲罵道:“你這大膽的狗才,竟敢在本院堂上衝撞!昨日乃你自己所供,親手寫錄,一夜過來,復想出這主意,以張昌宗來挾制本院,可知本院命你這樣,正是羞辱與他,你敢如此翻供,該當何罪!左右,將他重打一百!”
兩邊差役見狄公動了真氣,哪裏還敢怠慢,立即將他拖下,舉起大棍,向兩腿打下。但聽那哭喊之聲,不絕於耳。好容易將一百大棍打畢,周卜成已是癱在地下,趴不起來。狄公命人將他扶起問道:“可情願念麼?若仍不行,本院便趁此將你打死,好令曾有才一人前去。”周卜成究竟以性命爲重,低聲稟道:“革員再不敢有違了。但是不得行走,求大人開恩。”狄公道:“這事不難。”隨命人取出一個大大的篾籃,命他坐在裏面,旗子插在籃上,傳了兩名小隊,將他抬起。許多院差,押着了曾有才,兩個巡捕,騎馬在後面彈壓。頃刻人衆紛紛,出了巡捕的衙門,向街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