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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禮之別,二曰兇。自天子至於庶人,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其理既均,其情亦等,生則養,死則哀,故曰三年之喪,天下之達禮者也。漢禮,天子崩,自不豫至於登遐及葬,喪紀之制,與夫三代變易。魏晉以來,大體同漢。然自漢**喪禮之制,後代遵之,無復三年之禮。及魏武臨終,遺令“天下尚未安定,未得遵古。百官當臨中者,十五舉音,葬畢便除。其將兵屯戍者,不得離部。”魏武以正月庚子崩,辛丑即殯,是月丁卯葬,是爲不逾月也。
及宣帝、景帝之崩,並從權制。文帝之崩,國內服三日。武帝亦遵漢魏之典,既葬除喪,然猶深衣素冠,降席撤膳。太宰司馬孚、太傅鄭衝、太保王祥、太尉何曾、司徒領中領軍司馬望、司空荀顗、車騎將軍賈充、尚書令裴秀、尚書僕射武陔、都護大將軍郭建、侍中郭綏、中書監荀勖、中軍將軍羊祜等奏曰:“臣聞禮典軌度,豐殺隨時,虞夏商周,鹹不相襲,蓋有由也。大晉紹承漢魏,有革有因,期於足以興化而已,故未得皆返太素,同規上古也。陛下既以俯遵漢魏降喪之典,以濟時務,而躬蹈大孝,情過乎哀,素冠深衣,降席撤膳,雖武丁行之於殷世,曾閔履之於布衣,未足以逾。方今荊蠻未夷,庶政未乂,萬機事殷,動勞神慮,豈遑全遂聖旨,以從至情。臣等以爲陛下宜割情以康時濟俗,輒敕御府易服,內省改坐,太官復膳,諸所施行,皆如舊制。”
詔曰:“每感念幽冥,而不得終苴絰於草土,以存此痛,況當食稻衣錦,誠詭然激切其心,非所以相解也。吾本諸生家,傳禮來久,何心一旦便易此情於所天!相從已多,可試省孔子答宰我之言,無事紛紜也。言及悲剝,柰何!柰何!”孚等重奏:“伏讀聖詔,感以悲懷,輒思仲尼所以抑宰我之問,聖思所以不能已已,甚深甚篤。然今者干戈未戢,武事未偃,萬機至重,天下至衆。陛下以萬乘之尊,履布衣之禮,服粗席稿,水飲疏食,殷憂內盈,毀悴外表。而躬勤萬機,坐而待旦,降心接下,仄不遑食,所以勞力者如斯之甚。是以臣等悚息不寧,誠懼神氣用損,以疚大事。輒敕有司,改坐復常,率由舊典。惟陛下察納愚款,以慰皇太后之心。”又詔曰:“重覽奏議,益以悲剝,不能自勝,柰何!柰何!三年之喪,自古達禮,誠聖人稱情立衷,明恕而行也。
神靈日遠,無所訴告,雖薄於情,食旨服美,所不堪也。不宜反覆,重傷其心,言用斷絕,柰何!柰何!”帝遂以此禮終三年。後居太后之喪亦如之。泰始二年八月,詔曰:“此上旬,先帝棄天下日也,便以週年。吾煢煢,當復何時一得敘人子之情邪!思慕煩毒,欲詔陵瞻侍,以盡哀憤。主者具行備。”太宰安平王孚、尚書令裴秀、尚書僕射武陔等奏:“陛下至孝蒸蒸,哀思罔極。衰麻雖除,哀毀疏食,有損神和。今雖秋節,尚有餘暑,謁見山陵,悲感摧傷,羣下竊用竦息,以爲宜降抑聖情,以慰萬國。”詔曰:“孤煢忽爾,日月已周,痛慕摧感,永無逮及。欲瞻奉山陵,以敘哀憤,體氣自佳耳。又已涼,便當行,不得如所奏也。主者便具行備。”又詔曰:“漢文不使天下盡哀,亦帝王至謙之志。當見山陵,何心而無服,其以衰絰行。”孚等重奏曰:“臣聞上古喪期無數,後世乃有年月之漸。漢文帝隨時之義,製爲短喪,傳之於後。陛下以社稷宗廟之重,萬方億兆之故,既從權制,釋除衰麻,羣臣百姓吉服,今者謁陵,以敘哀慕,若加衰絰,進退無當。不敢奉詔。”詔曰:“亦知不在此麻布耳。然人子情思,爲欲令哀喪之物在身,蓋近情也。羣臣自當案舊制。”孚等又奏曰:“臣聞聖人制作,必從時宜。故五帝殊樂,三王異禮,此古今所以不同,質文所以迭用也。陛下隨時之宜,既降心克己,俯就權制,既除衰麻,而行心喪之禮,今複製服,義無所依。若君服而臣不服,亦未之敢安也。參議宜如前奏。”詔曰:“患情不能跂及耳,衣服何在。諸君勤勤之至,豈苟相違。”
泰始四年,皇太后崩。有司奏:“前代故事,倚廬中施白縑帳、蓐、素牀,以布巾裹塊草,軺輦、版輿、細犢車皆施縑裏。”詔不聽,但令以布衣車而已,其餘居喪之制,不改禮文。有司又奏:“大行皇太后當以四月二十五日安厝。故事,虞著衰服,既虞而除。其內外官僚皆就朝晡臨位,御除服訖,各還所次除衰服。”詔曰:“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達禮也。受終身之愛,而無數年之報,柰何葬而便即吉,情所不忍也。”
有司又奏:“世有險易,道有洿隆,所遇之時異,誠有由然,非忽禮也。方今戎馬未散,王事至殷,更須聽斷,以熙庶績。昔周康王始登翌室,猶戴冕臨朝。降於漢魏,既葬除釋,諒闇之禮,自遠代而廢矣。惟陛下割高宗之制,從當時之宜。”詔曰:“夫三年之喪,所以盡情致禮,葬已便除,所不堪也。當敘吾哀懷,言用斷絕,柰何!柰何!”有司又固請。詔曰:“不能篤孝,勿以毀傷爲憂也。誠知衣服末事耳,然今思存草土,率當以吉物奪之,乃所以重傷至心,非見念也。每代禮典質文皆不同耳,何爲限以近制,使達喪闕然乎!”羣臣又固請,帝流涕久之乃許。文明皇后崩及武元楊後崩,天下將吏發哀三日止。
穆帝
崩,哀帝立。帝於穆帝爲從父昆弟,穆帝舅褚歆有表,中書答表朝廷無其儀,詔下議。尚書僕射江虨等四人並雲,閔僖兄弟也,而爲父子,則哀帝應爲帝嗣。衛軍王述等二十五人云“成帝不私親愛,越授天倫,康帝受命顯宗。社稷之重,已移所授,纂承之序,宜繼康皇。”尚書謝奉等六人云:“繼體之正,宜本天屬,考之人情,宜繼顯宗也。”詔從述等議,上繼顯宗。
寧康二年七月,簡文帝崩再周而遇閏。博士謝攸、孔粲議:“魯襄二十八年十二月乙未,楚子卒,實閏月而言十二月者,附正於前月也。喪事先遠,則應用博士吳商之言,以閏月祥。”尚書僕射謝安、中領軍王劭、散騎常侍鄭襲、右衛將軍殷康、驍騎將軍袁宏、散騎侍郎殷茂、中書郎車胤、左丞劉遵、吏部郎劉耽意皆同。康曰:“過七月而未及八月,豈可謂之逾期。必所不了,則當從其重者。”宏曰:“假值閏十二月而不取者,此則歲未終,固不可得矣。《漢書》以閏爲後九月,明其同體也。”襲曰:“中宗、肅祖皆以閏月崩,祥除之變皆用閏之後月。先朝尚用閏之後月,今閏附七月,取之何疑,亦合遠日申情之言。又閏是後七而非八也,豈逾月之嫌乎!”
尚書令王彪之、侍中王混、中丞譙王恬、右丞戴謐等議異,彪之曰:“吳商中才小官,非名賢碩儒、公輔重臣、爲時所準則者。又取閏無證據,直攬遠日之義,越祥忌,限外取,不合卜遠之理。又丞相桓公嘗論雲,《禮》二十五月大祥。何緣越期取閏,乃二十六月乎?”於是啓曰:“或以閏附七月,宜用閏月除者。或以閏名雖除七月,而實以三旬別爲一月,故應以七月除者。臣等與中軍將軍衝參詳,一代大禮,宜準經典。三年之喪,十三月而練,二十五月而畢,《禮》之明文也。《陽秋》之義,閏在年內,則略而不數。明閏在年外,則不應取之以越期忌之重,禮制祥除必正期月故也。”己酉晦,帝除縞即吉。徐廣論曰:“凡辨義詳理,無顯據明文可以折中奪易,則非疑如何。禮疑從重,喪易甯戚,順情通物,固有成言矣。彪之不能徵援正義,有以相屈,但以名位格人,君子虛受,心無適莫,豈其然哉!執政從而行之,其殆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