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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平靜下來,能聽得進話時,她斷定那是一個捉弄她的殘酷的惡作劇:現在她必須邁入女性的世界,一個她蔑視、無法理解,也無法自衛的世界,一個不歡迎她的世界。
傑姆在他十六歲時拋棄了她。他開始用水把頭髮光滑地往後梳,和女孩約會。她唯一的朋友就是阿迪克斯。接着,芬奇博士返回了故鄉。
兩個老去的人幫助她度過了最孤獨、最艱難的時光,歷經從咆哮的假小子變成妙齡女郎的浴火重生。阿迪克斯拿下她手裏的氣槍,把高爾夫球杆放到她的手中;芬奇博士教導她——芬奇博士把自己最感興趣的東西教給她。她虛應着這個世界:敷衍了事地循規蹈矩,表現得像個好人家的姑娘;她對服裝、男孩、髮型、小道消息和女性志趣很是三心二意。可脫離了那些她確信愛她的人所給她的安全感,她始終心神不寧。
阿迪克斯送她去上佐治亞州的一所女校。畢業後,他說,現在是她該開始自力更生的時候了,她幹嗎不去紐約或其他什麼地方。她隱隱覺得受傷,感到自己正在被驅逐出自己的家,可隨着歲月的流逝,她認識到阿迪克斯這一明智之舉的全部價值:他年事漸高,他希望看到女兒能自力更生,這樣他便能夠安心地離開人世了。
她不是形單影隻,而在背後支撐她的,她人生最強有力的精神支柱,是她父親的愛。對此,她從不質疑,從不考慮,甚至從未意識到,她在做任何重要的決定前,都會條件反射似的在潛意識中問自己:“阿迪克斯會怎麼做?”她從未意識到,她之所以能夠不屈不撓地堅持自己的立場,全是因爲她的父親;她性格中任何可譽爲正派善良的部分,皆是她父親造就的;她未察覺到她崇拜他。
她只知道,她爲那些抱怨父母不給他們這個、誆騙他們幹那個的同齡人感到惋惜;她爲那些中年女舍監感到惋惜——這些人經過一番分析後發現自己的憂慮所在正是自己本身;她爲稱自己的父親爲“我們家那個老傢伙”的人感到惋惜,這說明這些父親多半是聲名狼藉、嗜酒、無能的廢物,使他們的孩子在人生旅途的某一刻失望透頂、無法原諒。
她揮霍她的同情心,並沾沾自喜地活在她舒坦的世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