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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到底需要什麼呢?只是求得在人類社會中滿足自己的野心嗎?或者說是在愛與善中求得伴侶?她需要“善”嗎?只有傻瓜才相信戈珍會需要“善”。她這樣只是一種表面現象。跨過門檻,你會發現她對社會抱着全然一種憤世嫉俗的態度。一進入她靈魂深處,你就會聞到刺鼻的腐蝕氣,看到一股黑暗的慾火和一種活生生的微妙的社會批判意識,她認爲社會扭曲了,社會是可怕的。
那麼,她還需要什麼?難道只有純粹盲目的激情才能滿足她?不,不是這個,而是在變形的極端感受中難言的快感。這是黑暗中進行的變形過程中一種頑強的意志同她的頑強意志相撞後獲得的快感,這是最終的,難以言表的分解與裂變。可在這整個過程中,她表面上卻毫不動聲色,不流露出一絲情感來。
可是在兩個特定的世人之間,感覺體驗的範圍是有限的。情慾反應的高潮一旦衝向某個方向就終結了,它不會再有進展。只有重複是可能的,或者是對立雙方分手,或者是一方屈服於另一方,或者以死而告終。
傑拉德已經穿透了戈珍靈魂的全部外層。對戈珍來說,傑拉德是現存世界的最關鍵人物,是她那個男人世界的終點。她通過他了解了世界並與世界斷絕了關係。一旦徹底認識了他;她就又象亞歷山大大帝一樣去尋找新的世界。可是沒有新世界,沒有別的男人,只有生物,只有洛克這樣最後的小生物。對她來說這個世界完了,只剩下了個人內心的黑暗,自我中的感知,最終變形中猥褻的宗教神祕。這神祕的磨擦運動將生命強大的有機體可怕地變形了。
戈珍懂得這一切,憑的是她的下意識而不是她的頭腦。她知道她下一步怎麼走——她知道離開傑拉德以後走向何方。她怕傑拉德,怕他殺了她。可她不願意讓人殺死。仍有一縷細絲將她跟他連在一起。她用不着以自己的一死來斬斷這根線。她還有更遠的路可走,有更美的東西要她去體驗,在她死之前她還有很多不可名狀的微妙感覺需要體驗。
傑拉德不配體驗最終的微妙感覺。他無法觸及她的敏感點。可是他那粗野的打擊無法刺中的地方卻讓洛克那昆蟲一樣的理解力象小刀一樣一點點觸到了。至少現在是她擺脫一個人投入另一個人的懷抱的時候了——投向那個生物,那個最終的藝術家。她知道,在洛克的心靈深處他與一切都無關,對他來說沒有天、沒有地、也沒有地獄。他沒有忠誠朋友,也不追隨別人。他只是獨善其身,離羣索居,我行我素。
可傑拉德的心卻依然留戀着外界,留戀着別人。他的侷限就在於此。他有他的侷限性,受着必然的限制,他需要善,需要正義,需要與自己的最高目標成爲一體。這最高目標也許就是對死亡過程的完美細膩的體驗同時保持自己的意志不受損害,可是他做不到。這就是他的侷限性。
自從戈珍否認了她同傑拉德的夫妻關係,洛克隱約感到些兒勝利。這位藝術家似乎象個飛旋着的鳥隨時準備撲向戈珍。但他並沒有魯莽地撲向戈珍,他從來都不會在錯誤的時機出擊。不過,他那黑暗中的本能很自信,神祕地與她產生感應,兩人心照不宣。
他們兩天以來一直討論着藝術和生活,兩個人談得十分投機。他們讚美往惜的東西,對過去的成就表現出多愁善感、孩子氣的欣喜。他們特別喜歡十八世紀末葉,那是哥德、雪萊和莫扎特的時代。
他們品味着過去,欣賞着過去的偉人,就象把玩着象棋和活動木偶,從中獲得快樂。他們把所有的偉人都排在木偶戲中,由他們掌握劇情。至於未來,他們誰也沒提一個字,偶爾戲謔地說夢道,人會發明一場可笑的災難來毀滅世界:某個人會發明一種炸藥把世界炸成兩半,每一半都朝着相反的方向飛去,弄得地球上的人驚慌不已。或着地球上的人分成了兩派,每一派都認爲自己是完美正確的,而對方是錯的,應該被毀掉,於是世界的又一種末日來臨了。洛克則做了這樣一個可怕的夢:地球變涼了,冰天雪地,只有北極熊、白狐這樣的白色生物能夠生存,人則象可怕的白色雪鳥在殘酷的冰雪世界中抗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