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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蕾妮絲上週一做了個失敗的蛋糕,裏面沒發起來,而下午過得就跟那蛋糕芯似地令她歡喜。老弗蘭基很喜歡做失敗的蛋糕,但不是因爲心眼壞,而是她最喜歡喫那一部分,口感溼潤黏稠,味道十分香濃。她搞不懂大人爲什麼會覺得,蛋糕這樣子就是烤失敗了。上週一,貝蕾妮絲做了一大塊方形蛋糕,四周蓬鬆,高高隆起,中間溼溼地塌陷下去。上午天空晴朗明媚,到了下午,空氣凝重不堪,就像烤壞的蛋糕芯一樣。這是臨行前的最後一個下午,廚房裏的熟悉味道和色調讓她覺得莫名親切。兩點時她走進屋,貝蕾妮絲正熨幾件衣服,約翰·亨利坐在餐桌旁,用管子吹着肥皂泡。他一直盯着她看,眼神詭異,閃着嫉妒的光。
“你究竟跑到哪裏去了?”貝蕾妮絲問。
“我們知道一件你不清楚的事,”約翰·亨利說,“你知道是什麼事嗎?”
“什麼事?”
“我要跟貝蕾妮絲一起去參加婚禮。”
弗·賈思敏正脫下蟬翼紗連衣裙,這話讓她喫了一驚。
“查爾斯大叔歸西了。”
“我聽說了,不過——”
“是啊,”貝蕾妮絲道,“可憐的老頭子今天早上剛剛去世。他們要把遺體運到在奧佩萊卡的家族墓地去。所以約翰·亨利要跟我們待上好幾天。”
既然得知查爾斯大叔的去世從某種意義上給婚禮帶來了影響,她心裏便給這事騰出了些地方。貝蕾妮絲熨好了衣服,弗·賈思敏穿着襯裙坐在臥室底下的樓梯上,閉上了眼睛。查爾斯大叔住在鄉下一間陰暗的小木屋裏,老得連玉米都啃不動了。今年六月他一病不起,然後性情變得愛挑剔。他躺在牀上,棕色的皮膚乾癟皺縮,老態龍鍾。他埋怨說牆上那些畫被掛歪了,他們把畫全取下來,但沒用,他又說自己的牀位置擺得不對,於是他們又挪了牀,但還是不行。然後他嗓子壞了,想說什麼說不出來,喉嚨裏像塞了糨糊,誰也聽不明白。星期天,韋斯特一家帶上弗蘭基一起去看望他。她踮着腳尖輕輕走近後臥室敞開着的門邊。他看起來像一尊棕色的老人木雕,上面覆蓋着一層被單。只有那雙眼睛在動,像藍色果凍。她覺得它們會從眼窩裏掉出來,像溼漉漉的藍色果凍一樣從僵硬的臉上滾落。她站在門口向他張望,然後又踮着腳害怕地走了。後來他們才明白,他是在抱怨陽光不該從窗戶的那個方向照進來。不過,真正令他痛苦的不是這個,而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