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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司沃斯先生从蓝色房间走到客厅,客厅里放着仿如王座的椅子及雕像。他觉得安全,甚至还有一点新奇。他穿过木房子。哈瑞在阳台上读书。毕司沃斯先生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然后,他想起来不用这么做。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各自移开视线。
毕司沃斯先生倚在阳台的围栏上,背对着哈瑞,思索着哈瑞在这个家庭中的位置。哈瑞把他所有空闲的时间都用来读书。他从不利用他的阅读;他不喜欢任何形式的辩论。没有人能够核查他的梵语水平,也不得不仅靠信任认定他的学问。但是无论在家里还是家外,他都受到别人的尊敬。哈瑞是怎么得来这样的地位呢?毕司沃斯先生琢磨着。他是怎样开始的呢?
如果他,毕司沃斯先生,突然身缠腰布,戴着珠子和圣环出现在大厅里,又会怎么样呢?蓄起他的顶髻,就像在梵学家杰拉姆家里时那样。哈奴曼大宅能包容两个病怏怏的学者吗?但是他却无法想象自己可以长期当一个圣人。早晚有一天那会让他吃惊,身缠腰布,蓄着顶髻,戴着圣环和种姓标识,读着《马恩岛人》或者《原子说》。
想到这一点,毕司沃斯先生重新审视了他的处境。他现在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他的地位仍然和他十七岁那年一样,那时他还没结婚,也对图尔斯家族一无所知。他没有职业,没有可靠的谋生办法。在绿谷的工作完了;他也不能一味地在蓝色房间里休养下去;很快他就得做出一个决定。而他竟然一点也不焦虑。在绿谷那些无时无刻不被痛苦和绝望纠缠的日子里,他对不幸的体会成为他此时衡量一切的基准。他比大多数人都幸运。他的孩子们永远不会挨饿,他们有衣可穿,有屋子可挡风遮雨。无论他是在绿谷还是在阿佤克斯,无论他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影响这一点。
他的钱越来越少:阿华田、费罗尔冲剂、泡腾片,医生的诊费,产婆的费用,术士的费用。而钱只出不进。
一天傍晚赛斯说:“如果你不去决定做什么的话,你喝的就是最后一罐阿华田了。”
决定。有什么可以决定的呢?
如果他留下来,哈奴曼大宅总会有他的一席之地。如果他离开,也没有人会想念他。他没有要求孩子归他所有;他们都回避他,遇见他的时候总是尴尬莫名。
直到赛斯说“妈妈和奥华德这个周末要回来了”,也就是说蓝色房间要腾出来给奥华德用的时候,直到那时,毕司沃斯先生才想到要有所行动,他不愿为此搬到哈奴曼大宅的其他任何一个地方,不愿面对图尔斯太太和那个神。
他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褐色纸板箱,用许多个安柯牌香烟盒换回来的那种纸箱,在两侧画上他姓名缩写的花押字,就足以装下他要带走的全部东西。他想起莎玛的奚落:“你到我们家来的时候,带来的衣服还挂不满一根钉子。”他仍然没有什么衣服,他所有的衣服也都是脏兮兮皱巴巴的。他决定把那顶软木做的帽子留下,他一直都觉得那顶帽子看上去很傻,而且也属于营房。他可以以后让人把他的书寄给他。但是他带上了他漆广告牌的刷子。它们在一次又一次的搬家后存活下来,刷头上有一两处软蜡已经硬化,然后开裂,化作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