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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4>一</h4> 雨季過去了,大地冒着蒸汽,到處麇集着一片片的蒼蠅,醫院裏擠滿了瘧疾病患者。離海岸較遠的內陸,大批人害了黑水熱,正在死亡線上掙扎着,但是人們暫時還是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雨點敲擊鐵皮屋頂的聲音停止了,世界好像又恢復了寧靜。城裏面濃郁的花香把警察局走廊的動物園氣味沖淡了很多。攔港鐵索啓封后一小時,客輪駛進了港口,並沒有軍艦爲它護航。 客輪一拋錨,斯考比馬上坐着警察局的汽艇迎了出去。他嘴上的肌肉爲了準備歡迎的話語已經變得僵硬了,他的舌頭一直在練習一些聽上去既熱情又不做作的詞句。他想:我在生活的旅程中兜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原來只是爲了排練這一歡迎的場面啊!他希望在一種公開場合和露易絲會面,在生人面前對她表示親切歡迎更容易做一些。但是斯考比到處也看不到她的蹤影,他不得不向輪船上的司務長打聽她的房艙號碼。 即使這個時候,斯考比仍然抱着一線希望,船艙裏還有別的旅客在。現在每間艙房至少也要住六個人。 但是當他敲了門,艙門打開以後,屋子裏卻只有露易絲一個人。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兜售什麼商品的人,敲開了一家生人的房門。他喊了一聲“露易絲”,他的話音的末尾帶着一個疑問號。 “亨利,”她叫道,又接着說,“到裏邊來。”在他走進客艙以後,唯一要做的事只能是接吻了。他想躲開她的嘴——嘴泄露的真情太多了,但是她一定要把他的頭轉過來,直到把自己回報他的吻印在他的脣上才甘心。“噢,親愛的,我回來了。” “你回來了。”他拼命尋找着預先排練好的詞句。 “他們都那麼好,”她解釋說,“他們都躲開了,好讓我們單獨會面。” “你路上過得好嗎?” “我想我們的船曾經被追擊過一次。” “我非常擔心。”他說,心裏卻想:這是第一個謊言。那麼,我就索性更深地陷下去吧,“我太想你了。” “我不該離開你,親愛的。”舷窗外面,岸上的房屋在炎熱的氣息裏像雲母一樣閃爍發光。屋裏非常窒悶,有一股濃郁的閨房氣味,脂粉、指甲油、寢衣……一陣陣衝進鼻子裏來。他說:“咱們上岸吧。” 但是她還不想把他放走。“親愛的,”她說,“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下了很多決心。一切都會和過去不同了。我不會再惹你心煩了。”她又重複了一句,“一切都會同過去不同了。”他悲哀地想,至少這一句說出了真實情況,可悲的真實情況。 當阿里和小僕人忙着往屋子裏搬運箱籠的時候,斯考比站在窗戶旁邊,遙望着小山上面那些尼森式活動房屋;好像突然發生了一次山崩,在他和這些房子中間平添了無限遙遠的距離。這些房子離開他這麼遠,開始的時候他幾乎沒有感到痛苦,彷彿年輕時代的一件往事,回想起來只有一種極其模糊的淒涼感。在我寫那封信的時候,他對自己說,是不是我就真正開始說起謊話來呢?我真的能夠比愛露易絲更愛她嗎?在我的心靈深處,是不是她們兩個人我都愛呢,還是隻因爲我這種可怕的憐憫心自發地流向每一個需要它的人,因而把事情弄得一團糟呢?任何一個受騙的人都要求別人對他忠誠。樓上面,孤獨和寧靜正被一片叮叮咚咚的喧響敲碎:平頭鐵釘一隻只釘在牆壁上,沉重的東西跌落到地板上,震得天花板不住地抖動。露易絲興高采烈地發號施令,嗓門提得很高。梳妝檯上瓶瓶罐罐發出一片磕碰聲。斯考比走上樓去,剛走到門口,就看見那個披着領聖體白紗的臉向他凝視過來:連死者也回到原處了,如果沒有死人,生活就不是老樣子了。雙人牀上已經掛起了蚊帳,彷彿是塊灰濛濛的外胚層質。 “好了,阿里。”他說着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這是他對這次招魂會所能表現出的最大的喜悅了,“太太回來了。咱們大家又都到一塊來了。”她的念珠放在梳妝檯上一個小凹坑裏,看到這個,他想到自己衣袋裏那串斷裂的念珠。他一直打算把它修好,現在看起來似乎用不着費這個事了。 “親愛的,”露易絲說,“我上邊該做的事都做完了,剩下的可以讓阿里去做了。我有這麼多事要同你談……”她跟着他走到樓下,馬上就說,“這些窗簾要洗一下。” “還不顯得太髒呢。” “可憐的寶貝,你看不出來,我可是剛回來。”她說,“我現在真需要一隻大書櫥了。我帶了許許多多書回來。” “你還沒有告訴我,是什麼使你……” “親愛的,你會笑話我的。非常可笑。我突然發現,那時我爲你當不上專員煩惱得要命,真是傻透了。等哪天我不怕你笑我的時候,再詳細對你講。”她伸出一隻手來,有些猶豫地摸着他的胳膊,“你真的高興……” “非常高興。”他說。 “你知道有一件事我很擔心嗎?我怕我不在你身邊督促着,你不會是一個好的天主教徒。可憐的寶貝。” “我怕我從來就不是。” “你常常不去參加彌撒嗎?” 他故意裝出一副調皮的樣子:“我幾乎一次也沒有去過。” “噢,蒂奇。”她很快地把這場玩笑打住,說,“亨利,親愛的,你也許會想我太愛動感情了,但是明天是星期日,我要咱們倆一起去領聖體。這是一個標誌,說明我們再重新開始生活——沿着正確的道路。”讓人奇怪的是,人們往往疏忽了一個場合中最重要的事情——斯考比從來沒有考慮到她會提出這個要求來。他說:“當然了。”但是他的腦子在這一時刻已經木然了。 “今天下午你得去作告解。” “我沒有做過什麼大不了的壞事。” “星期日不去參加彌撒就是不能饒恕的罪,和通姦一樣嚴重。” “只不過通姦更有趣兒。”斯考比故意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我該回家來看着你點兒啦。” “我今天下午去教堂——喫過午飯以後,空着肚子我是不能告解的。”他說。 “親愛的,你已經變了,你知道。” “我不過是在開玩笑。” “你開玩笑倒無所謂,我還願意你這樣做呢,可是你過去是不怎麼開歡笑的。” “這不是你頭一天回來嗎,親愛的?”他就這樣強顏歡笑,乾枯的嘴脣說着一個又一個笑話。就是在喫午飯的當兒,他還把叉子放下來講了一句俏皮話。“親愛的亨利,”她說,“我從來沒有看見你這麼高興過。”他腳下的地基已經沉了下去,喫這頓飯的時候,從始至終他一直覺得自己在往下落,腸胃好像都沒有着落,透不過氣來,沮喪絕望——因爲一個人這麼快地往下落是很難活下去的。他的強顏歡笑不過是從罅隙中落下去時的尖聲呼叫而已。 午飯喫完了(他一點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喫了些什麼),他說:“我該走了。” “到蘭克神父那兒去?” “我要先去看看威爾遜。他現在就住在一所尼森式活動房屋裏,是咱們的鄰居了。” “他這時候會不會在城裏?” “我想他可能會回來喫午飯。” 在他往山上走的時候,他想,今後我要去看威爾遜多少次啊!可是不成——這不是一個安全的藉口。只這麼一回還成,因爲他知道威爾遜是在城裏喫中飯的。雖然如此,爲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敲了敲威爾遜的房門。他嚇了一跳,因爲哈里斯從裏面把門開開了。“沒想到你在家。”斯考比說。 “我發燒了。”哈里斯說。 “不知道威爾遜在不在。” “他總是在城裏喫午飯。”哈里斯說。 “我只是想告訴他,歡迎他到我家去。我的妻子回來了,你知道。” “剛纔我從窗口看到你們在忙亂了。” “你也一定要到我們家去。” “我並不是一個愛到別人家去做客的人。”哈里斯說,他站在門邊好像忽然癱軟了,“說老實話,我怕和女人打交道。” “你同女人來往的機會太少了,哈里斯。” “我不會同太太們交際應酬。”哈里斯的口氣很有以此爲榮的味道。當斯考比硬着頭皮向一所婦女住的房子走去時,他意識到哈里斯怎樣在背後緊緊盯着他,怎樣以一個沒人需要的男人的令人作嘔的禁慾主義的目光盯着他。在他敲海倫的房門時,他感到那指責的目光一直刺穿了自己的脊背。他想:我的藉口就是這樣一個下場,他會告訴威爾遜,威爾遜會告訴……他想:我可以說我路過這裏,順便進去看看……他覺得他的完整的人格正由於謊言的這一緩慢的分解作用而分崩離析。 “你爲什麼要敲門?”海倫說。屋子遮着窗簾,海倫在幽暗里正在牀上躺着。 “哈里斯在看着我呢。” “我以爲你今天不會來了。” “你怎麼知道的?” “咱們這裏不管發生什麼事,沒有一個人不知道的——除了那一件事。你做得真聰明。我想這是因爲你是警官的緣故。” “是啊。”他在牀邊坐下,把手放在她的胳膊上:兩人皮膚接觸的地方馬上冒出來汗珠。他說:“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只是有點兒頭疼。” “要注意身體。”他機械地說,甚至沒有聽見自己在說什麼。 “你正在爲一件什麼事發愁,親愛的。”她說,“出了什麼——岔子了嗎?” “不是你想的那種岔子。” “可憐的愛人,你還記得你第一夜留在這裏的事嗎?你那個時候不爲任何事發愁,甚至把雨傘也落下了。我們當時多麼幸福。不覺得奇怪嗎?——我們那時候多麼幸福。” “是的。” “爲什麼咱們老要這樣下去——老這樣不幸福?” “把幸福同愛情兩個概念混同起來是個錯誤。”斯考比拼命地想談一些空洞的道理,似乎只要他把整個這件事變成教科書上的一個事例——正像他們把佩倍爾頓的自殺變成一個事件一樣——他們兩個人就都可能再次得到平靜,都可以聽從命運的安排了。 “有的時候你老得可怕。”海倫說,但是她立刻就向他揮了一下手,表示她這句話只是隨便一說。他充滿憐憫地想:今天她沒有吵嘴的心情,或者她認爲不該吵嘴。“親愛的,”她接着說,“你想的是什麼?” 如果能避免的話,一個人是不該向兩個人扯謊的:這樣做就要引起一片混亂。話是這樣說,當他望着她倚在枕頭上的面孔時,還是非常想對她扯一個謊。他覺得海倫像是介紹自然知識的影片中的一株什麼植物,眼看着一點點地老起來。她的樣子已經十足地像一個生活在海岸殖民地的人。她同露易絲再也沒有什麼區別了。他說:“我在想一件需要我自己去解決的麻煩事。一件我事前沒有考慮到的事。” “告訴我,親愛的。兩個人的腦子……”她閉上了眼睛,他看到她咬緊了嘴巴準備承受一次打擊。 他說:“露易絲叫我同她一起去參加彌撒,去領聖體。我現在應該是在去作告解的路上。” “就是這點兒事嗎?”她非常寬心似的問道。他對她的這種無知感到非常氣惱,儘管他自己也覺得不夠公正,這種惱怒卻幾乎像厭恨一樣在他的心裏翻動着。 “是一點兒事嗎?”他說,“是一點兒事嗎?”但是他對她馬上又恢復了公正的態度,溫和地說:“如果我不去領聖體,她就會知道我幹了什麼事,你知道,幹了什麼壞事了。” “那麼你就去一次又有什麼?” 他說:“對我來說,這意味着——下地獄。對上帝犯了不可饒恕的罪。” “你難道真的相信地獄那些事嗎?” “菲婁威斯也這樣問過我。” “可是我簡直不能理解,如果你相信地獄,現在爲什麼又同我在一起呢?” 他想:有多少次,沒有信仰常常會比有信仰更能幫助人看清問題。他說:“你說得當然對,應該是能阻止住這種事情的。但是住在維蘇威火山腳下的村民也還是繼續……而且,不管教會是怎樣教導的,一個人總還是相信愛情——不管是哪一種愛情——總能得到上帝一些憐憫的。當然了,一個人會爲此付出代價,付出極大的代價,但是我不相信,一個人將永遠爲此受懲罰。也許在他臨死以前,會給他一點兒時間……” “做一次臨終前的悔罪。”她鄙夷地說。 “爲這種事悔罪,”他說,“是不容易的。”他把她手上的汗珠吻掉,“我可以爲我說的謊言懺悔,爲我把事情搞得一團糟、爲我給人們帶來的不幸懺悔,但是如果我現在就要死了,我不知道該怎樣爲我們的愛情懺悔。” “好了。”她仍然帶着一些鄙夷的語調說,這種語調似乎正在把她從他身邊拖走,把她拖到岸上安全的地方去,“你不能現在就去把什麼都向神父懺悔了嗎?懺悔也不等於說你以後就再也不做這種事兒了。” “如果我根本不想改,懺悔又有什麼用?” “那麼好吧,”她獲勝似的說,“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你已經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這是你這樣認爲,再犯一次對你來說又有什麼關係?” 他想,估計篤信宗教的人會把這個看作是魔鬼在講話,但是他知道,魔鬼是不會使用這種露骨的、叫人無法辯駁的詞句講話的;講這樣的話的還是天真無知。他說:“這是有區別的——很大的區別。這很難解釋。現在我只是把我們的愛情放在——放在我個人的安全之上。但是另外一種做法——那種做法是真正邪惡的。那就像是崇拜撒旦的人蔘加的黑彌撒,像是一個人偷了聖體而把它褻瀆了一樣,那是趁上帝倒在地上而用拳頭打他——在我的能力範圍內用拳頭打他。” 她厭倦地把頭轉向一邊,說:“你說的這些我什麼也不懂。對我說來都毫無意義。” “但願對我說來也毫無意義,但是我相信這個。” 她尖刻地說:“我想你是相信的。或者你是在耍花招?咱們剛開始的時候我可沒聽見你談論這麼多上帝,是不是?你現在在我面前變得這麼虔誠了,是不是要給自己找個藉口……” “親愛的,”斯考比說,“我不是要永遠離開你,我只不過是需要好好想一下,好好想一下。”

<h4>二</h4> 第二天早晨六點一刻,阿里來叫他們起牀。斯考比立刻就醒過來,但是露易絲卻睡得很香——頭一天她太疲勞了。斯考比把頭在枕頭上轉過去望着她——這是他曾經愛過的一張臉,這是他仍然在愛的一張臉。她害怕在大海里遇到事故,嚇得要死,但是她還是回來了,爲了使他生活得舒服一些。她在一次痛苦中給他生了一個孩子,又在另外一次痛苦中看着孩子死去。他自己看起來什麼都躲避掉了。我怎樣才能安排好一切,他想,使她永遠不再受痛苦呢?但是他知道他這是給自己定了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他能做到的,只是把痛苦推遲,而他自己卻像帶着一種傳染病似的總是帶着它,或遲或早還是要傳染給她的。說不定她現在已經感染了,因爲她翻了個身,在睡夢中呻吟了一聲。他把手放在她的面頰上,叫她睡得安定一些。他想:如果她能這樣睡下去,我就也再睡一會兒,我就會睡過了頭,我們就趕不上參加彌撒了,另外一個難題就推遲了。但是他的這種思想好像是一隻鬧鐘,她一下子醒過來了。 “什麼時候了,親愛的?” “快六點半鐘了。” “咱們得快一點兒。”他覺得自己好像正被一個和藹的卻絲毫不肯徇私的獄卒催促着穿好衣服送往刑場,但是他仍然拖延着不肯施展最後救命的招數:說不定會有奇蹟發生的。露易絲最後把粉塗好(粉一塗到臉上立刻就凝結成塊),說道:“咱們走吧。”她的聲音裏是不是隱約流露出勝利者的口氣?許多許多年以前,在童年時期的另外一種生活裏,有一個名叫亨利·斯考比的孩子曾經在學校演出的戲劇裏扮演過“急性子”。他之所以被選中是因爲他的年齡和身材,但是大家都說他表演得非常出色。現在他又不得不表演了——這當然不會比動動嘴脣說一句謊話有更大的困難。 斯考比突然往牆上一靠,用手捂住胸口。他無法使自己的肌肉裝出疼痛的樣子,所以只是閉上了眼睛。露易絲照着鏡子說:“記得提醒我給你說說徳班的戴維斯神父的事,他是一位很好的傳教士,比蘭克神父知識更淵博。”斯考比覺得她永遠也不會回過頭來注意到自己了。她說:“好了,咱們真的該走了。”但是她還在鏡子前邊磨磨蹭蹭的。幾根被汗水浸得平直的頭髮太不順溜了。最後,斯考比從自己睫毛的簾幕後面終於看到她轉回身來,望到自己身上。“走吧,親愛的,”她說,“你困了嗎?” 他繼續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她有些生氣地說:“蒂奇,你怎麼了?” “給我一點兒白蘭地。” “你不舒服嗎?” “給我一點兒白蘭地。”他不耐煩地又說了一句。當她把白蘭地拿來,他的舌頭嚐到了酒味的時候,他有一種暫緩處刑的無限寬慰的感覺。他長舒了一口氣,身體鬆懈下來。“好多了。” “怎麼回事,蒂奇?” “胸口痛了一下。現在過去了。” “你從前有過這種情形嗎?” “你不在的時候,有過一兩次。” “你得去看看醫生。” “噢,太麻煩了。他們還不是告訴你工作過度。” “我不該把你拽起來,可是我是想咱們一起去領聖體。” “我怕喝了這口白蘭地就不能領聖體了。” “沒關係,蒂奇。”她就這樣漫不經心地把他判處了永恆的死刑,“咱們哪天都可以去。” 他跪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她同別的領聖體的人一起跪在祭壇欄杆前。他堅持同她一起到教堂來。蘭克神父離開祭壇,舉起聖體向他們走來。斯考比想:上帝剛剛逃開了我,但是他會永遠逃開我嗎?主啊,我不敢當……主啊,我不敢當[69]……主啊,我不敢當……他好像在操練的時候一樣,一隻手按照一定的節拍敲着制服上的某個紐扣。他想到上帝爲了讓世人也有與他相同的意願,竟這樣把自己降低爲人,作爲一塊聖餅拋頭露面,過去是在巴勒斯坦的村莊裏,現在又在這個燠熱的海港裏。這裏、那裏,無處不在,一時間他覺得這是一樁極其殘忍、極其不公正的事。基督曾經叫一個有錢的年輕人賣掉一切財產跟隨他到別處去[70],這同上帝自己的行徑比起來,同他自己聽任那些幾乎不懂得憐憫的人擺佈比起來,畢竟還是容易做到的,在情理上也是講得通的。上帝是多麼捨己忘我地愛人啊!他感到非常羞慚。神父慢吞吞地走了過來,中途不斷在這個人面前、那個人面前停留一會兒,最後終於走到露易絲的跟前。斯考比忽然感到他已經被放逐了。那邊,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的一邊,是一個他永遠也不能再回去的國土。他的心被一種強烈的愛攪動起來,這是每當人們失掉什麼的時候——不論是失去孩子、女人甚至是失去痛苦——永遠會感到的那種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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