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猫扑小说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我同柚一起度过了六年最初的婚姻生活(应该称为前期婚姻生活),那期间一次也不曾和其他女性有过性关系。并非完全没有那样的机会。但那一时期较之去别的场所寻求别的可能性,我对和妻共同平稳度日怀有更强 的兴趣。况且,即使从性角度看,同柚日常性做爱也能使我的性欲得到充分满足。
然而某个时候,妻毫无征兆地(我觉得)坦言相告:“非常对你不起,我恐怕不能和你一起生活了。”那是无可撼动的结论,哪里也找不见协商和妥协的余地。我狼狈不堪,不知如何做出反应,欲言无词。但有一点——唯有一点——可以理解:反正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
所以简单收拾随身用品装进用旧的“标致”205,开始流浪之旅。初春大约一个半月时间一直在冬寒尚存的东北和北海道移行不止,直至车最后报废动弹不得。旅行当中每到夜晚就想起柚的腰肢,包括她肉体的所有边边角角。手摸那里时她有怎样的表现?发出怎样的声音?本不情愿想,却不能不想。有时一边追索那样的记忆一边自行射精。尽管无意那么做。
不过,在长期旅行途中,只有一次同活生生的女性发生了关系。由于莫名其妙的情由,我同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女子一夜同衾共枕——倒不是我主动追求的结果……
事情发生在宫城县海边一座小镇。记得是同岩手县交界处附近——那段时间我天天一点一点移动,经过了好几座相似的小镇。镇名没心思一一记——有座大渔港我是记得的。但那一带的镇一般都有大渔港。而且哪里都飘荡着柴油味儿和鱼腥味儿。
镇郊国道沿线有一处家庭餐馆,我在那里一个人吃晚饭。时值晚间八点左右。咖喱虾和家常色拉。餐馆里客人屈指可数。我在靠窗桌旁一个人边吃边看小开本书。对面座位突如其来坐了一个年轻女子。她毫不踌躇、一声招呼也没打就在塑革座位上迅速坐下,简直就像在说全世界再没有比这更理所当然的事了。
我吃惊地抬起脸。女子模样当然没有印象。百分之百初次会面。由于事出突然,我一时摸不着头脑。餐桌任凭多少都空在那里,不存在特意和我对坐的理由。或者如此做法在这座镇上反倒是再正常不过的不成?我放下餐叉,用纸巾擦拭嘴角,茫然看着她的脸。
“装作相识,”她言词简洁,“在这里碰头似的。”说是沙哑而富有磁性的语声也未尝不可,或者紧张使得她的嗓音一时沙哑了也不一定。可以约略听出东北口音。
我把书签夹在正看的书里合上。女子大约二十六七岁,身上是圆领白衬衫,披一件藏青色对襟毛衣。两件都谈不上多么高档,也不怎么洒脱。去附近超市购物时穿的那种普普通通的衣服。头发又黑又短,前面的垂在额前。化妆看不明显。一个黑布挎包放在膝头。
相貌没有提得起来的特征。相貌本身诚然不差,但给人印象淡薄,即使在街头擦肩而过也几乎留不下印象的脸,走过即忘。她把薄薄的长条嘴唇抿得紧紧的,用鼻子呼吸。呼吸似乎不无急促。鼻孔微微时而鼓胀时而萎缩。鼻头小小的,同嘴巴之大相比,缺乏平衡。活像制作塑像的人在那一过程中黏土不够了,把鼻子那里削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