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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没有保洁公司的人上门的动静。星期一和星期日同样平安度过。免色弹的莫扎特一天比一天趋于精确,作为音乐已经成为更有整体感的东西。此人慎之又慎,而且不屈不挠。目标一旦设定,就朝那里勇往直前。不能不让人敬佩。可是,即便他弹的莫扎特成为没有破绽的一气呵成的东西,而作为音乐又能在多大程度上让人听起来心旷神怡呢?真理惠一边倾听从楼上传来的音乐,一边在心里打问号。
她靠椒盐饼干、巧克力和矿泉水苟延残喘。有果仁的能量棒也吃了,金枪鱼罐头也吃了一点。哪里也没有牙刷,就巧用手指和矿泉水刷牙。健身房里堆的日语版《国家地理》一页页看下去。关于孟加拉地区的食人虎、马达加斯加的珍稀猿猴、科罗拉多大峡谷的地形变迁、西伯利亚的天然气开采状况、南极企鹅们的平均寿命、阿富汗高原游牧民的生活、新几内亚腹地年轻人必须通过的严酷仪式,她获得了许多知识。关于艾滋病和埃博拉出血热的基础知识也掌握了。这些关于大自然的杂学说不定什么时候用得上。或者毫无用处也未可知。但不管怎样,此外没有能到手的书。她饿虎扑食一般继续翻看过期的日语版《国家地理》。
她还时不时把手伸进T恤下面确认乳房膨胀的程度。但它偏偏不肯变大。甚至觉得反而比以前小了。接着,她考虑月经。计算之下,距下一次经期还有十天左右。因为哪里也没有月经用品(地震应急贮藏物品中,卫生纸倒是有,但卫生巾和卫生棉条没能发现。想必女性存在没有纳入这家主人的考虑范围)。如果在此隐身期间来了月经,怕是多少有些麻烦。不过,在那之前总可以逃离这里,大概 。不至于在这里待十天之久。
星期二上午快十点时保洁公司的车终于开来了。从车上卸清扫工具的女性们的喧闹声从前院那边传来。这天早上,免色一没洗衣服二没做健身运动,楼也根本没下。真理惠因之有所期待(既然免色改变日常习惯,那么必有相应的明确原因),结果到底如她所料。保洁公司的大型面包车一到,免色就开着捷豹与之擦肩而过,好像去了哪里。
她赶紧收拾用人房,把空水瓶、饼干包装纸收起塞进垃圾袋,放在容易被看见的地方,保洁公司的人应该会处理的。毛毯和棉被按原样整齐叠好放进壁橱。把有人在这里生活几天的痕迹消除得一干二净,小心翼翼地。然后把挎包挎在肩上,蹑手蹑脚上楼。为了避免保洁人员看见,她窥伺时机悄然穿过走廊。想到那个房间 ,胸口怦怦直跳。与此同时,对衣帽间里的衣服感到恋恋不舍。她很想再次好好看看那些衣服,也想用手抚摸。可惜没有足够的时间。事不宜迟。
她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顺利来到房门外,沿着拐弯的坡路向上跑去。不出所料,入口大门一直大敞四开,没有为作业人员出入而一次次开门关门。她以满不在乎的神情从那里出到外面的路面。
穿过大门时她忽然心想:我这么轻而易举地离开这个场所真的合适吗?难道这里不该有某种非同一般的东西吗?例如《国家地理》里出现的新几内亚部落年轻人被迫通过的伴随剧痛的仪式?那种东西作为记号 难道不是必不可少的吗?不过这样的念头仅仅从她脑际一闪而过罢了。相比之下,得以从中逃离的解放感占了压倒性优势。
天空阴沉沉的。低垂的乌云看样子马上就要有冷雨落下。但她还是仰望天空大大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心情幸福得无边无际,简直就像在怀基基海滩仰望随风摇曳的椰子树时一样。自己是自由的,可以迈动双腿去任何地方,再也没必要在黑暗中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自己活着——仅此一点就足以庆幸和乐不可支。尽管是短短四天时间,但目力所及,外面的世界看上去是那样鲜活水灵。一草一木都生机蓬勃,充满活力。风的气味让她胸间亢奋不已。
但毕竟不能总在这里磨磨蹭蹭。免色说不定想起忘拿什么东西而折身回来,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为了被谁看见也不至于觉得奇怪,她尽可能拉平校服上的皱纹(她穿着校服裹着被睡了好几天),双手理了理头发,以若无其事不慌不忙的神情快步下山。
下山后,真理惠往隔着一条山谷路的对面山上爬去。但她没回自己家,而先往我家赶来。她有自己的小算盘。但我家一个人也没有,怎么按门铃也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