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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男人的針鋒相對,還有法國的事件帶給我們的經驗教訓,都讓我很難集中注意力傾聽,但一聲不吭坐在那兒,也讓我無法忍受。我想說一說巴黎的運動、我讀的資料,還有我的看法,有一些話一直在我腦子裏糾纏。讓我驚異的是,馬麗婭羅莎那麼厲害,那麼自由,這時候卻一聲不吭,只是面帶微笑在支持弗朗科說的話,這讓胡安變得不太自信,有時候甚至有些煩躁。我想,假如她不說話,那我就會介入,否則我爲什麼不回賓館,我爲什麼要答應來這裏?我知道答案。因爲我要在我的老相識面前,展示出我現在的樣子,我希望弗朗科能意識到,他不能像以前一樣,像對待一個小姑娘那樣對我,我想讓他意識到,我已經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我想讓他當着馬麗婭羅莎和別人的面,表達對另外這個我的讚賞。這時候,我看到孩子安靜下來了,西爾維亞帶着孩子消失在房間裏了,她和孩子都已經不需要我了。我等了一會兒,最後我找到了一個機會,說我不贊同我前任的說法,那個不贊同的意見是我臨時發揮的:我自己也不是很確信,我的目的是對弗朗科表示反對。我就是那麼做的,我腦子裏有一些模板,我把這些模板和一種佯裝的自信結合起來。我斬釘截鐵地說:“法國階級鬥爭的準備程度,並不能讓人感到放心,現在讓學生和工人聯合起來,我認爲還有些爲時過早,時機並不是很成熟。”我的語氣很堅定,我擔心兩個男人中的一個會忽然打斷我,說一些話,又自己討論起來了,把我排除在外。但他們在專心地聽我說,所有人,包括西爾維亞都在聽我說,她已經把孩子放到了牀上,踮着腳尖回來了。我說話的時候,弗朗科和胡安都沒有表現出不耐煩,而且我有兩三次提到“人民”這個詞時,那個委內瑞拉畫家還點了點頭,這種認可讓馬裏很煩。他用帶着諷刺的腔調說:“你是說,從客觀上而言,現在的局面還不是革命?”我熟悉他的這種語氣,這意味着他想通過取笑我來捍衛自己。這時候,我們針鋒相對,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了起來。“我不知道你說的‘客觀’是什麼意思。”“意思是採取行動是無法避免的。”“假如是無法避免的,你現在還在袖手旁觀。”“不,革命者的任務不是做那些‘可能’實現的事,在法國,那些學生做了‘不可能’的事情,教育的機器已經被打破,已經不能恢復了。”“我敢說,那些已經變化了的事情,還會再發生改變。”“是的,但沒人向你,或者其他人申請一張蓋章的證明,證明現在的局面在客觀上是革命的,學生們只是採取了行動,沒有別的。”“不是這樣的。”“是這樣的。”等等。直到後來,我們都沉默了。
這是一場不太正常的對話,不是因爲對話內容,而是討論的熱烈語氣,根本就不遵守談話的規矩。我在馬麗婭羅莎的眼裏看到一種神情,好像在說:假如你和弗朗科這樣說話,那你們之間除了是普通的大學同學,一定還有另一層關係。“你們過來幫我一個忙,”馬麗婭羅莎對西爾維亞和胡安說。她要拿一架梯子,要給我和弗朗科找牀單。胡安和西爾維亞跟她去了,胡安在馬麗婭羅莎耳邊說了些什麼。
弗朗科盯着地板看了一會兒,他抿了抿嘴脣,就好像爲了擠出一個微笑。他帶着一絲溫情說:
“你還是之前那個小資產階級。”
這是很多年之前,他給我貼的標籤,當時在他的房間裏,我很擔心被人發現,這是他取笑我的話。因爲當時眼前沒別人,我很衝動地脫口而出:
“你纔是小資產階級,你的出身、文化,還有你的行爲,都屬於小資產階級。”
“我不想惹你生氣。”
“我沒有生氣。”
“你變了,比以前霸道了。”
“我還是老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