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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大早就去了市中心,穿得像過節一樣。發生了一件讓我感到震驚的事。我父親承擔起了做導遊的職責,他給客人展示了安焦城堡、皇宮、國王的雕像、奧沃城堡,還有海濱路。彼得羅非常專注地聽我父親講解,他是第一次來那不勒斯,但過了一會兒,他就很謹慎地講起來了,講了些我們都不知道的事情。感覺真好,我從來都沒有對我童年和少年生活過的地方表現出什麼特別的興趣,讓我驚異的是,彼得羅卻知道那麼多事情,而且說得頭頭是道。他表現出他很瞭解那不勒斯的歷史、文學、傳說、童話故事,還有很多奇聞軼事,以及那些有名的,或者因爲忽視而被隱藏的建築。我想着,他對這個城市的瞭解,一方面是因爲他是一個無所不知的男人,另一個方面也有可能,他之所以用那種學究的方式深入研究了那不勒斯,是因爲這是我的城市,因爲我的聲音、動作和所有一切都受到了這個城市的影響。當然,我父親覺得自己被取代了,我的兩個弟弟覺得很無聊。我意識到了這一點,就示意彼得羅不要講了。他臉紅了,馬上就閉嘴了。但我的母親還是像往常那樣讓人琢磨不透,她拉着彼得羅的一隻胳膊,對他說:
“接着講啊,我喜歡聽,從來沒有人跟我講過這些事情。”
我們在桑塔露琪亞的一條街上喫飯,按照我父親的說法,這家餐館是那不勒斯最好的(他從來都沒有來過,他是聽人說的)。
“我想喫什麼就點什麼嗎?”埃莉莎在我耳邊輕輕說。
“是的。”
氣氛很融洽,時間過得飛快。我母親喝得有點兒多,說了幾句不得體的話,我父親、弟弟都和彼得羅開起了玩笑。我一直都關注着我未來的丈夫,我確信我很愛他,他是一個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但是假如有必要的話,他會很自然地忘記這些。我第一次注意到他傾聽的能力,還有他諒解的語氣,就好像他是一個聽人懺悔的神父,雖然他是一個無神論者。我很喜歡這些,也許,我應該說服他多待一天。我可以帶着他去見莉拉,告訴她:“我要嫁給這個男人,我要爲了他離開那不勒斯,你怎麼看,我做得對嗎?”我心裏琢磨着這件事情,我發現在距離我們不遠的一張桌子上,有五六個學生在喫披薩,我不知道爲什麼,他們一直看着我們這邊笑。我馬上明白,他們覺得彼得羅濃密的眉毛,還有他頭上的一撮頭髮很可笑。在短短几分鐘裏,我的兩個弟弟就同時站了起來,走到那些學生面前,和他們一陣吵鬧。場面亂七八糟,他們開始嚷嚷,拉拉扯扯,我母親也罵了幾句,支持自己的兒子,我父親和彼得羅趕緊過去把他們拉開。彼得羅好像覺得很有趣,貌似根本都沒有發現這場爭吵的原因。我們走在路上,他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這是你們這裏的風俗啊,你們會忽然起身,和旁邊桌子上的人打架?”最後,他和我的兩個弟弟更加親密了。但後來一有機會,我父親就把佩佩和詹尼拉到一邊,說他們在教授的面前丟臉了。我聽見佩佩小聲嘟囔着解釋:“媽的!他們在取笑彼得羅,爸爸,我們該怎麼做?”我很高興,他們說的是彼得羅,而不是教授,這就是說,彼得羅已經被當成了家庭的一員了,一個家裏人,一個非常棒的朋友,雖然他外表看起來不太正常,但任何人都不能當面取笑他。但這個插曲讓我覺得,我最好不要把彼得羅帶到莉拉那裏:我瞭解她,她很壞,她會覺得彼得羅很可笑,她也會像餐館的那些男孩子一樣取笑他。
那天晚上,在外面走了一天之後,大家都筋疲力盡,我們喫了點東西,然後就又出去了,我們陪我的未婚夫走到賓館樓下。分開時,我母親興高采烈地在彼得羅臉頰上親了兩下,一邊一個,非常響亮。在我們回城區的路上,大家說了彼得羅很多好話,但我母親一路上都在想自己的心事,一聲不吭。只有在進房間睡覺之前,她才充滿敵意地跟我說:
“你太走運了,你配不上那個可憐的小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