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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子高聲歡呼。她的嗓音裏含着些出席晚宴的意味兒,又有着對到訪的別墅誇讚的語調。本多對此不以爲然,但在這塊一無所有的地方,誇張可以產生幸福。眼下,至少兩人都不孤獨。
又有兩家茶館,店頭擺着售貨的攤子,上面堆滿了標着紅色梵文的可口可樂和土產品。一旁豎着專供拍攝紀念照片的彩色畫板,已經褪色的白堊顏料別具風情。畫板只在臉的部位開了洞,畫的是以松林爲背景站立着的清水次郎長和小蝶。次郎長腋下夾着寫有自己姓名的三度笠,懷裏揣着途中護身的短刀,腰間掖着雙藍斜紋的衣襟,戴着手套,綁着裹腿,一副行旅打扮。小蝶梳着島田髻,黃色印花和服外頭裹着黑綢腰帶,淺黃色的手套,攜着一根柺杖。
本多催促慶子到眼下的羽衣松那邊去。但慶子被這塊彩色畫板迷住了,不肯移動腳步。她依稀聽說過清水次郎長的名字,卻不知道他是個賭棍,本多告訴她這人的來歷後,她徹底被俘虜了。
白堊顏料所具有的鄉愁的色調,培育着悠遠的色情,同時含蘊着過來人生所無處追尋的孤寂和卑俗之戀的詩意。慶子被打動了,那種新鮮和野卑迷住了她的一顆芳心。慶子的長處是從不先入爲主。她所未見未聞的東西,一律都說成是“日本式”的。
“算了吧,太無聊啦!”
慶子想利用畫板照一張紀念像,本多半真半假地責備她。
“你以爲我們之間,竟然還有這類無聊的事情,對嗎?”
慶子岔開穿着印有蛇紋喇叭褲的雙腿,擺出西洋母親罵孩子的架勢,兩手叉腰,怒目而視。她覺得自己所體驗到的詩情遭到了誣衊。
他們的爭吵引來一羣看熱鬧的人,本多隻得讓步了。攝影師扛着帶有三腳架的攝影機跑來了。攝影機上蒙着紅裏子黑色天鵝絨布。一旦躲開衆人視線,走到畫板後頭,臉孔自然從洞穴裏閃露出來。大夥兒都笑了,小個子禿頭攝影師也笑了。本多暗想,次郎長要是也笑,那就太不像話了。但他還是忍不住笑了。照完一張,慶子硬拉着本多穿着西服的胳膊肘兒,同自己交換了個位置,次郎長的臉變成女人的臉,小蝶的臉變成男人的臉。周圍的羣衆簡直都笑癱了。本多有着從窺探孔反覆偷窺的歷史,如今的窺視成了衆人的笑柄。他彷彿登上斷頭臺,沉醉於無限的感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