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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和 “神藍” 在牢房
很長一段時間,卡都忘不了卡迪菲和伊珂擁抱在一起的身影。卡坐在司機旁邊,軍車在阿塔圖爾克大街和哈利特帕夏大街的拐角處,停在了卡爾斯城惟一的一盞交通燈前。不遠處有一幢亞美尼亞風格的老房子,二樓沒刷油漆的窗戶敞開着,微風拂動着窗簾,使得窗簾和窗戶之間露出了一道縫隙。卡坐在高高的車座上,透過這道縫隙一眼就看到裏面正在開會。隨後一隻女人皮膚白皙的手扯開窗簾,火氣十足地關上了窗戶。卡以驚人的準確度猜出了在這亮堂的房間裏發生的一切:卡爾斯兩名經驗豐富的游擊隊員正在遊說一個茶館學徒,他的哥哥在昨晚的襲擊中被打死了,而他現在則是身纏“嘎左”牌繃帶,坐在爐子旁邊渾身冒汗,他們告訴他從側門溜進法伊克貝伊大街的警局然後引爆纏在身上的炸彈是件很容易的事。
出乎卡的預料,軍車既沒有拐進警局,也沒有拐進前面不遠處的國家安全局總部(它那氣派的建築建於共和國初期),而是沿着阿塔圖爾克大街,穿過法伊克貝伊大街,駛進了位於市中心的軍方司令部。20世紀60年代的時候曾經計劃要在這塊地方建個公園,可70年代的軍事政變之後這塊地方就給圍了起來,成了軍人宿舍、指揮部和訓練場。這樣一來,就像親軍方的《自由國度報》上寫的那樣,普希金在卡爾斯的故居以及四十年後沙皇爲哈薩克騎兵修建的馬棚也都免遭被推倒的厄運。
關押“神藍”的牢房緊挨着這有些歷史的馬棚。軍車把卡拉到了一棟老式小巧的磚石樓房前,樓前有一棵野生橄欖樹,積雪把枝條都壓彎了。樓裏有兩個人,穿着很講究,卡的直覺告訴他這倆人是國家情報局的。他們用手中的“嘎左”牌繃帶把一個在90年代看來很原始的錄音機綁到了卡的肚子上,他們一邊告訴卡錄音鍵在哪兒,一邊很嚴肅地提醒他,讓他在犯人面前裝出一副很難過、想幫他的樣子,儘量讓犯人承認自己的罪行並且把它錄下來。這些人竟然不知道派卡到這兒來的原因,但卡壓根兒就沒往這方面去想。
這棟小磚樓曾是沙皇時代的騎兵司令部。沿着冰冷的石梯往下走一層,有一間比較大的沒有窗戶的牢房,這間牢房是專門用來懲罰那些違反紀律的犯人的。共和國成立以後,這間牢房成了儲藏室,50年代時它又變成了抵禦原子彈轟炸的樣板防空洞。和卡想像中的相比,這兒要乾淨和舒適得多。
牢房裏面有一臺“阿爾切利克”牌電暖器(這電暖器是以前地區代理商穆赫塔爾爲了搞好關係贈送給軍方的),所以很暖和。儘管如此,“神藍”躺在牀上看書時身上還是蓋了一條幹淨的軍毯。見到卡,“神藍”馬上就下牀穿好了被人拿走了鞋帶的鞋。他面帶微笑,很正式地握了握卡的手,然後就像一個準備好談工作的人似的,很乾脆地指了指一旁的福米加塑料貼面桌子。他們倆人面對面地坐到了桌子旁。卡看到桌上有個裝滿了菸頭的菸灰缸,便從兜裏掏出萬寶路遞給“神藍”,說他看起來過得不錯。“神藍”說自己沒有受刑,接着便划着火柴,先給卡後給自己點上了煙。“先生,這次您又是給誰當間諜呢?”他微笑着問道。
“我已經不幹間諜了,”卡說,“我現在做中間人的行當。”
“這更加惡劣。間諜爲了錢經常會弄一些沒用的情報,而中間人則是擺出一副中立的姿態自作聰明地瞎攪和。你能得到什麼?”
“從這糟糕透頂的卡爾斯活着出去。”
“現在,只有蘇納伊才能給一個從西方來這兒當間諜的無神論者作出這樣的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