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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學生時代,社會上仍然存在着所謂顯貴這類人物。如今,這些人消失了,我也並不感到有什麼惋惜,也許因爲我不是顯貴的後代吧。然而在曾經是顯貴的人們中,至今無疑還有一種深深的緬懷之情。
我在這裏要爲那個時代的一個人畫一幅肖像。我的筆致所流露的懷思,決不是對顯貴本人,而是對亡友的一種追憶。這一點請予理解。
我所描繪的肖像畫最好是橢圓形的,宜鑲嵌在類似早期銀板照片的像框裏,周圍飾以螺鈿或金銀的阿拉伯圖案,而且其胸像最好是側面像。這是因爲他的側影秀麗得在日本人中難得一見,他的鼻子是純正的羅馬式樣,嘴脣則屬中間細巧的希臘雕刻式樣。一張幾乎沒有一點兒血色的白皙的面孔,唯有淡紅的嘴脣惹人注目。
還有,我的作畫的筆致又像佩特寫作《埃默拉爾德·厄裏瓦特》、《塞巴斯蒂安·範斯托克》和《羅森蒙德的卡爾公爵》等短篇小說的筆致。這樣的筆調並非出自我的意願,而是基於對象性質的要求。
我如何着手繪製這幅肖像畫呢?佩特描寫主人公時,那種將微妙的寫實和透明的抽象融合在一起的態度,那種手法,無論如何都是很有必要的。他在描繪人物的臉部時,就像荷蘭派肖像畫家那樣,同時鮮明地描繪出其精神生活。恐怕對於他們來說,細微描摹一種優美動人的風貌,和描寫其精神生活同等重要。因此,佩特的小說隨處都顯示着二重描寫。他的自然描寫的抽象性,同時如實地顯示出黃昏風景裏慵倦的官能意味。他的所有作品中的過於透明的抽象性,同時直接與官能接觸,物象的輪廓直到最後都沒有明晰地顯露出來。
我想我只能這樣描寫柿川治英,何況,從少年時代一直到死,治英的興趣始終沒有離開繪畫。
他後來成爲一名卓越的宗達的鑑賞家。但我在思索,繪畫不斷吸引着他的究竟是什麼呢?我以爲,靜止首先征服了他。其次,畫面的完整性徵服了他。他的父親是收藏家,治英成長的環境被東西方各種名畫掩埋了。
面對繪畫,我們有時會被這樣的感覺所震動:畫家的藝術構思凝聚着,集合在一起,僅離我們數步之前突然靜止而達到完結。這就像列陣行進的軍隊,一聲命令,立即在我們面前停止了腳步。
治英從少年時代起似乎就對陶醉的生命和外界事物懷有一種疏離的感覺。他生來就遠離狂熱的事物,不像他那有名的伯父,每次出外射獵猛獸,總要留下一連串趣聞。他缺少伯父一般絢麗多彩的稚氣。我打少年時代起就認識他了(而且我比他更年少),但我從未見過像他那樣擺脫稚氣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