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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再次发出尖叫:“‘今天,他什么都吃不下了。’”
悲痛难耐的女人扯下了蒙住脸的面纱,格涅沙认出那是他的一个婶婶,便伸出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我可以去看看父亲吗?”
“去,赶紧去吧,看你爸爸最后一眼。”莱姆罗甘回答,泪珠从他的胖脸颊滑到胡子拉碴的下巴上。“我们给他净了身,穿戴整齐,什么都准备好了。”
“你们不要跟着我,”格涅沙说,“我想一个人待着。”
他关上卧室的门,人们的抽泣和哭喊一下子变得遥远起来。棺材放在屋子中央的一张桌子上,进门时他看不到父亲的尸体。在他的左面有一盏小油灯,低矮的火苗在墙上和镀锌的天花板上投射出巨大的阴影。他向桌子的方向走了几步,木头地板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动,油灯的火苗随着一阵轻风摇曳。桌边的空气陡然变得很凉,就着昏暗的光线,格涅沙发现棺材四周堆积着冰块。这间屋子现在变成了停尸房,充斥着樟脑丸的气味,除了他和油灯微微晃动的火苗,没有一样有生气的活物。而他和火苗都是静默的,唯有冰融化成的水顺着四条桌腿流进盛水的容器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滴答声。
格涅沙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有什么感觉,完全没有想哭的冲动。他离开房间,发现一屋子的人都在等着他,大家把他团团围住。只听莱姆罗甘说:“兄弟们,帮帮忙,给孩子一点新鲜空气。他爸爸死了,是他唯一的爸爸呀。”哭声又响成一片。
没有人问他火葬的安排,因为每件事情都已安排妥当,格涅沙觉得这样也很好。他跟着莱姆罗甘离开自己家,那个满是哭泣、哀号和叹息的房子。那里除了卧室,到处都被煤气灯、油灯和大烛台照得通明。
“今天这儿不开伙了,”莱姆罗甘说,“大家到我店里去吃饭吧。”
格涅沙一整夜都没睡,所有的事都不像是真的。事后,他能记起的就是莱姆罗甘对他十分关照,他女儿亦如此。他还记得回家后找不到生火的工具,记得女人们悲哀的歌声响彻暗夜,记得清晨时分为葬礼做的准备。依照殡葬师、婶婶和莱姆罗甘的要求,他做了所有的一切,不去思考,也没有疑问。他记得自己围着父亲的遗体绕行数圈,记得在父亲的额头画上了代表种姓等级的标记,以及其他种种,直到葬礼的仪式感渐渐取代了因亲人故去而生出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