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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什么时候,某个历史学家或许会写一部冰冷乏味像真菌一样倏生倏灭的史书来记载“那个晚会”。他也许会提到,有那么一刻,丹尼用一条桌子腿向晚会上所有的男女老少发起挑衅和进攻。他的结论可能是:“据观察,濒临死亡的有机体常具有超乎寻常的耐力和力量。”提及当晚丹尼超人般的风流韵事,这个历史学家可能会毫不迟疑地写道:“活着的有机体受到攻击时,其全部的机体功能似乎只集中于繁衍后代。”
然而,我也罢,煎饼坪上的人也罢,都会这么说:“见鬼去吧。那个丹尼绝对是条汉子!”没人记得确切的数字,当然啦,事后也没有哪个女士愿意承认自己没入丹尼的眼,所以丹尼声誉颇高的勇猛也许有所夸张。这世上任何人若有其十分之一,也足可算得夸张了。
晚会上丹尼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狂热。煎饼坪的人眉飞色舞地说,丹尼一个人就喝了三加仑的酒。然而必须记住,丹尼现在已经是个神了。不消几年,人们也许会说他喝了三十加仑的酒。二十年之后,人们记得的可能就是:云燃烧着,在天空中组成“丹尼”两个巨大的字;月亮滴着血;人世间一只独狼在银河旁的群山之间发出不祥的嗥叫。
渐渐地,那些体格不如丹尼强壮的人有几个把持不住了,瘫软了,爬了出去。留下来的人感觉到了虚弱,却叫得更加响亮,斗殴更加凶狠,舞也跳得愈加疯狂。蒙特雷城里,救火车的发动机一直没有熄火,消防队员戴着红色头盔,穿着防水衣,默默地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待命。
夜晚过得很快,丹尼仍在晚会上狂呼大叫。
许多参加那个晚会的男男女女都证实了当晚的情景。有时候人们怀疑这些目击证人所说的话究竟有无价值,因为他们喝了三十加仑的葡萄酒和一桶土豆威士忌酒,但是这些人对主要事实还是能确定的,而且面对质疑口气中不无愠怒。几个星期之后,晚会上的故事才有了大体的轮廓,那都是人们你说一件我说一件凑起来的。不过各种说法都得到了澄清,渐渐形成了目前这个比较合理的版本,今后也会这样永远流传下去。
煎饼坪的人说,丹尼的模样瞬息万变。他越变越大,越变越可怕。他的眼睛像汽车头灯一样亮得刺眼。他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恐惧的气息。他站在那儿,就在自家的房间里。他右手拿着一根松木桌腿,甚至这根桌腿也变大了。丹尼向世界提出挑战。
“谁想打架?”他吼叫着,“这世上就没有剩下一个不害怕的人吗?”人们怕呀,那个桌子腿太吓人了,太鲜活了,在所有人眼中都着实恐怖。丹尼拿着这根棍子,前后左右地挥舞着。手风琴喘息着静了下来。跳舞的人停下了脚步。房间里变得奇冷,似乎有一团寂静在空气中呼啸,就像海洋。
“没人?”丹尼又叫道,“这世上就我一人了吗?没人跟我打吗?”在他可怕的目光面前,男人都瑟瑟发抖,盯着他在空中挥舞的桌腿,神情恍惚。无人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