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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市长小官邸的楼上,兰塞上校设立了他的团部。除上校之外,还有五个军官。亨特少校是个小个子,让数字给迷了心窍,他认为自己是一个独立可靠的整数,因此,别人在他眼里,要么也是独立可靠的整数,要么就不配活下去。亨特少校是一个工程师,要不是打仗,谁也想不到会叫他去指挥别人。亨特少校把他手下人当成数字排列起来,对他们加减乘除。他是个算术家,不是数学家。高等数学中的幽默、音乐或者奥妙都进不了他的脑袋。人可以按身高、体重或者肤色加以区分,例如6不同于8,但其他方面就没有什区别。他结婚多次,却弄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妻子们在同他离婚之前都弄得那么神经紧张。

彭蒂克上尉是一个家庭观念很重的人,他爱狗,爱脸色红润的小孩,爱过圣诞节。作为上尉,他年纪过大,但奇怪的是他毫无雄心,以致始终停留在那个军衔。战前他万分羡慕英国乡绅,爱穿英国人衣服,养英国狗,抽英国烟斗,他那种特殊的混合板烟丝就是从伦敦寄来的。他还订阅乡间杂志,那上面刊登有关园艺的文章,还不断争论英格兰种和戈登种猎狗的优劣。彭蒂克上尉度假都在萨西克斯,在布达佩斯或巴黎被误认为英国人,让他心里很高兴。战争一来,表面上这套生活方式全改了,但烟斗抽得时间太长,手杖用得太久,一时改不了。五年前,他给《时报》写了一封信,反映英格兰中部地区牧草正在枯萎,署名“艾德蒙·吐切尔先生”[1];《时报》居然把这封信登了出来。

如果说彭蒂克当上尉年龄嫌大,那么洛夫特当上尉年龄又嫌小。你心目中的上尉该具备的条件,他统统具备。他在上尉这个头衔里生活和呼吸。他没有一刻忘记自己是个军人。他野心勃勃,步步高升。他的晋升好比奶油浮到牛奶的面上。他行军礼时脚跟“咔嚓”一声,干净利落,像舞蹈家的动作。他熟悉各种军礼,而且坚持施行,连将军们也怕他,因为他熟悉军人的举止胜过那些将军,洛夫特上尉深信军人是动物生活的最高发展阶段。如果他想到世界上还存在上帝,那么,在他心目里,上帝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双鬓灰白,已经退伍,天天思念以往的战役,一年有好几次来到他部下的坟上献放花圈。洛夫特上尉认为,所有的妇女都爱军人,否则就无法理解。按正常情况推算,他到了四十五岁,便能升到准将级,到时候画报会刊登他的照片,两边站着苍白而又雄赳赳的高大妇女,她们头上戴着上有羽毛、下有缎带的阔边帽。

帕拉克尔中尉和汤陀中尉都是乳臭未干的大学生,这些中尉都是在当时的政治气候中成长起来的,深信伟大的新制度,因为这是一位伟大的天才发明的,用不着他们操心去检验这制度的后果如何。这两个年轻人好动感情,一会儿流泪,一会儿发火。帕拉克尔中尉藏着一绺头发在表的背后,用一小块蓝缎子包着,可是头发常常蓬松起来,卡住表的摆轮,于是他戴了一只手表看时间。帕拉克尔喜欢跳舞,这年轻人虽然活泼,却能像“领袖”那样皱眉不悦,也能像“领袖”那样沉思。他痛恨堕落的艺术,还亲手撕毁过好几幅油画。在歌舞场上,他有时给他的同伴们画的铅笔素描非常之好,他们常同他说他应当去做艺术家。帕拉克尔有几个漂亮的姐妹,他颇为得意,当时他以为她们受人欺侮,就出头闹出事来,而她们却心里不安,害怕什么人果真欺侮她们,这不难做到。帕拉克尔中尉不当班的时候,几乎全部时间都在做白日梦,动脑筋如何勾引汤陀中尉漂亮的妹子,这姑娘长得健美,可情愿同年龄较大的男人勾搭,他们不会像帕拉克尔中尉那样弄乱她的头发。

汤陀中尉是一个诗人,一个哀怨的诗人,怀着高尚的青年对穷姑娘的完美的理想爱情。汤陀是一个悲观的浪漫主义者,视野之宽度犹如他的经历。他常常对着幻想中忧伤的女子哼几句无韵诗。他渴望战死在疆场,双亲站在后面哭泣,“领袖”站在这位将死的青年面前显得又英武又悲切。他常常想象他死时的情景:落日的余晖映照着破碎的军器,他的同伴默默地站在他周围低着头,空中一大片云彩上奔驰着瓦尔基里女神[2],她们个个乳房高耸,融母亲与情妇于一体,她们背后又响彻着华格纳乐曲式的雷声。连临终前说些什么话,他也已经想好。

这些人就是团部的成员,个个把战争看成儿戏。亨特少校把战争当做算术题,演算完了之后就可以回家烤火;洛夫特上尉认为正常情况下成长的青年应该把打仗当做正常的生涯;帕拉克尔中尉和汤陀中尉是在梦中看战争,眼里看到的事全非现实。到目前为止,他们参加的战役好比游戏——用精良的武器、周密的策划去攻打手无寸铁、毫无准备的敌人。他们没有打过败仗,伤亡甚少。他们如同凡人,遇到阻力,可能胆怯,也可能英勇。他们之中,只有兰塞上校明白,从根本上看,战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兰塞从前在比利时和法国待了二十年,他不愿意多想,因为他知道战争就是欺诈与仇恨,无能的将领混战一场,加上酷刑、残杀、疾病和疲惫,等战争结束之后,什么情况都改变不了,到头来还是新的疲惫,新的仇恨。兰塞告诫自己,他是个军人,必须执行命令。上级不需要他提出问题,也不需要他思考,只要他执行命令。他尽量不去回忆过去战争的令人厌恶之处,也明白这次战争同以往的战争无异。可他每天有五十次提醒自己,这次战争不同以往;这次战争与从前的战争完全不一样。

不论行军、镇压暴动、踢足球还是打仗,一切都模糊了。现实的事情成了非现实,心头一片迷雾。紧张、激动、疲乏和行动——一切都化成一场记不清的大梦。事过之后,记不清你当时是怎样杀的人,或者怎样下令杀的人。当时不在场的人告诉你当时怎么一回事,这时你只能模模糊糊地回答:“是啊,我想大概是这么一回事。”

这班人马占了市长官邸楼上三间房子。他们在卧室里放了帆布床、毯子和行装,隔壁的房间算是他们的俱乐部,楼下正好是市长那间小客厅。这个俱乐部不那么舒适:只有几把椅子、一张桌子。他们写信、看信都在那间屋子,谈话、喝咖啡、做计划和休息也在那间屋子。窗户之间的墙上挂着油画,画上有母牛、湖泊和小农舍,他们从窗户可以看到市镇,看到海边的码头,船舶都系在那里,拉煤的船也在那里停靠,装上煤之后驶出海去。他们可以看到这个小市镇绕过广场到达水边,看到船帆高卷的渔船泊在海湾里。他们从窗口还闻到海滩上晒着的鱼腥味。

房子中间有一张大桌子,亨特少校坐在桌边。他把制图板放在膝上,靠着桌子,用丁字尺和三角板设计一条新的铁路支线。制图板不稳,少校越来越生气。他回过头来叫了一声:“帕拉克尔!”接着又叫了一声,“帕拉克尔中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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