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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费拉谷思已经很少在邸宅里出现,几乎每餐都叫仆人送到画室里来,晚上则常常在城里打发时光。但只要一和妻子或阿尔伯特见面,他就马上变得沉静而稳重,仿佛忘掉了一切敌意似的。
他好像也已不太在意比埃雷了。以前,他每天至少把比埃雷叫过来自己这里一次,让他留在身边,或是一起到庭园里去。现在就是好几天没有看到孩子的脸,他也不会想把孩子叫过来一下。他在外头走着,要是男孩跑过来了,他就心不在焉地在孩子额头上吻一下,然后用悲哀而茫然的眼神看了看孩子就又走了。
有一天下午,费拉谷思来到栗园里,风吹在身上,温热热的。暖和的雾雨斜斜地飘着。从邸宅开着的窗子传来了音乐的声音。画家站住了竖耳倾听。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乐声纯正、严肃,音调优美、庄丽而悠扬。费拉谷思满怀喜悦地倾听着,这实在是一首适合老人听的音乐,乐声是那样朴实与收敛,不带一丝他年轻时最喜欢的那种酒神的陶醉曲调。
他静静地走进屋里,登上楼梯,没有敲门,不声不响地就走进音乐室里,只有阿迪蕾夫人看见他走进来。阿尔伯特在弹琴,母亲站在大钢琴旁倾听。费拉谷思在邻近的椅子上坐下,低下头一心一意地聆听着。偶尔抬起头来,眼光望向他妻子。正如他在对面湖畔的画室里一样,她在这个家的这个房间里,静静地度过幻灭的岁月,可是她有阿尔伯特。她陪着阿尔伯特起居、成长。现在,儿子是她的客人,也是她的朋友,她的家就是儿子的家。阿迪蕾夫人看来老了一些。她学会了静静地生活。她的眼光很是坚定,嘴唇有些干燥;她并没有完全失去凭借,而是安定地处在自己的意境里,孩子们就在她的意境里长大。她很少流露感情,可以说没有多少柔情蜜意,以前丈夫期待在她身上获得的,她几乎完全欠缺。但是她的故乡就在她的周围。她的表情,她的品格和她的住居都具有特色和个性。无论如何,孩子们就是在她的地盘上愉快地成长大的。
费拉谷思满足地点了点头。对在这里的人来说,即使他永远地消失了,他们也不会感觉到失去了什么。他在这个家是可有可无的。他可以不断地在世界各地建立画室,可以专心一意地去从事创作,只是,哪里也不可能成为他的故乡。幸好,他早就明白这一点了。
这时候阿尔伯特停止了弹琴,也许他看到了,或是从母亲的眼神里,感觉到有谁进到房间里来了。于是他回过头来,惊讶而怀疑地凝视他的父亲。
“你好。”费拉谷思说。
“您好。”儿子尴尬地回答道,开始在乐谱柜里找了起来。
“你们刚才弹奏音乐了?”父亲亲切地问。
阿尔伯特耸耸肩,好像是在反问他:难道你没有听到吗?他红了脸,把脸躲在深深的乐谱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