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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六點過後,我才睡着。就是這樣,我還醒來過好幾次。最後,到了十一點,我決定面對這一天。我走到臥室門口。嬌嬌已經走了。我到兼做浴室的廚房裏看了一下,見她用一點肥皂在鏡子上塗了三個“X”、一個“再見”和她的名字。正如她不經意地闖入我的生活一樣,她又不經意地悄悄溜走了。廚房的桌子上放着我的汽車氣泵。
從下面一層樓中傳來縫紉機低沉的嗡嗡聲、女人們的說話聲和收音機裏的陳舊音樂聲。我在樓上備感孤寂。
等待。總是在等待。
我靠在木質的舊滴水板上喝雀巢咖啡,喫發潮的餅乾。像往常一樣,我又忘了買麪包了。我望着一隻裝麥片的空袋子,上面畫的是一個令人噁心的快樂“普通”家庭圍坐在早餐桌旁:皮膚黝黑充滿風趣的父親、年輕漂亮的母親、小男孩和小女孩,完全是一個夢幻世界。我象徵性地吐了口唾沫。但是在這種虛假的表面背後一定存在着某種現實,諸如對秩序和和諧的渴望,想跟其他每個人一樣的怯懦,希望有人來關照自己的洗衣服問題,釦子掉了能有人給縫上,動情期應得到性滿足,宣揚自己的名字,有人來做像樣的飯菜,諸如此類自私的需求。
我又衝了一杯咖啡,心裏暗暗詛咒着他媽的艾莉森這個婊子。我爲什麼要等她?天下如此之大,爲什麼要選擇在倫敦?比起歐洲其他任何一個城市,倫敦每一英畝土地上有着更多熱切期待的女孩,更漂亮的女孩。大羣大羣躁動不安的女孩子來到倫敦,就是爲了被騙走,被剝光衣服,某一天早上在一個陌生人的牀上醒來……
還有嬌嬌,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不願意傷害的一個人。我彷彿一腳踢在一隻飢餓的雜種狗可憐的瘦肋骨上。
一種源自自厭和憤恨的強烈反應攫住了我。我有生以來一直是堅定的抗逆性格,但是現在我軟化了,比過去任何時候更遠離自由。我想到沒有艾莉森的生活,不由得一陣激動;想到可以再度雲遊於藍天之下……孤獨,但是自由。我這樣做甚至可以說是高尚的,因爲我動輒得咎,老是被譴責給別人製造了痛苦。也許我會到美洲去,到南美洲去。
有了自由,就可以隨意進行選擇,並且付諸行動,就像在牛津時那樣,聽任自己的本能和意志支配,憑着心血來潮我行我素,獨自闖入一種新的環境之中。我必須去尋找自己的機會。我必須打破消極等候狀態。
我穿過死氣沉沉的房間。中國式風格的小盤子掛在壁爐上方。又是既井井有條又混亂不堪的家庭生活。無異於囚禁。外面還在下雨,天灰濛濛的,雨絲飛舞。我朝下望着夏洛特街,決定立即離開肯普的家,就在當天。這樣可以向我自己證明我還能蹦躂,還能折騰,我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