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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進一個茶亭,排隊,找到半張空桌子。肯普離開我,上廁所去了。我從口袋裏掏出一本平裝書。桌子另一面的一對情侶挪到別的桌子去了。周圍充斥着嘈雜、混亂和廉價食物,隊伍排到了櫃檯前。我猜肯普上廁所恐怕也得排隊。我看書已經入了迷。
在我對面靠外邊坐着一個人,和我成對角線。
她十分文靜,十分簡樸。
她低頭看桌子,不看我。我扭轉身子到處尋找肯普。但是我知道她回家去了。
她一聲不吭,等待着。
長時間以來我一直在期望着她以突如其來的方式重新出現,或者以某種方式神祕來訪,以象徵性的甚至真實的方式重新回到現代的塔耳塔洛斯——懲罰惡人的地獄中來。但是此時我望着她,說不出話來,她也不回眼看我,我才明白這就是她唯一可能的迴歸方式。她把迴歸的地點選擇在一個最普通的地方,倫敦最普通的地方,這個地方如同小麥一樣平常而乏味。既然她是一個實體,她就是以一個外地人的身份來的,但是不知怎麼的變高了,還帶着另一個世界的氣息。她從她身後的人羣中來,但又不是他們當中的一員。
她穿的是有精美圖案的花呢衣服,秋天裏雜着冬天的味,頭上像農民一樣包着一條深綠色的頭巾。她端端正正地坐着,兩手一本正經地放在膝蓋上,彷彿她已經完成了任務,讓我知道她來了。其他一切行動都應該是我的了。但是到了這個時刻,我卻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不能想了。我曾經對我們再次見面的方式作了太多種的想象,但是沒有一種是這個樣子的。後來,我乾脆只顧看自己的書,似乎不想再跟她有任何關係了。過道另一邊坐着一家人,過分好奇,近乎癡愚,看到我們這邊的情況,露出不屑的神情,我憤怒地抬起頭來,瞪了他們一眼。她終於十分迅速地稍微瞟了我一眼,時間極爲短暫,但是恰好看到我怒視那一家人的表情。
她沒有任何預示,站起身來走了。我看着她在桌子間穿行:她身材矮小,但是她那看上去似乎有點鬱鬱寡歡的矮小和苗條,恰恰是她性感的一個自然組成部分。我看見另一個男人目送她出了門。
我頓時目瞪口呆,心中不安。幾秒鐘後,我站起來去追她,一路上不斷粗暴地把擋路的人推開。她正在慢慢地穿過草坪,向東走去。我走到她身邊,她只用眼睛餘光象徵性地瞥了一眼我的腳。我們仍然一言不發。我有一種突然被捉了奸的感覺,儘管我們都穿着衣服。我對自己穿什麼、相貌如何已經完全失去了興趣……染上了肯普和嬌嬌的神祕色彩。現在我在她身邊覺得自己很粗俗,併爲此感到惱怒。她沒有權利像個講究穿着、鎮定自若的年輕中產階級太太重新出現在我面前。她似乎是有意要在我面前顯示,我們兩個人的角色和命運已經轉換過來了。我環顧四周,人很多,但距離太遠,辨認不清。這裏是攝政公園。另外那次見面,是年輕的背離者和他的情侶,丁香花的香味,無底的黑暗。
“他們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