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列耶夫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我對你講,我們走吧!”伊格納季神父扯直嗓門吼道,“既然她把上帝都忘了,眼睛裏哪還有我們!……我們算什麼!”
他幾乎是強制地把奧爾加·斯捷潘諾芙娜拉出了房門。當他們順着樓梯往下走時,奧爾加·斯捷潘諾芙娜放慢了腳步,憤怒地低聲說:
“哼!這都是你,神父,都是你使得她變成了這樣。她這種態度就是從你身上學來的。你應該負責。哎呀,我真苦命……”
她哭了,不停地眨巴着眼睛,根本不看階梯地往下移動着腳步,彷彿下面就是她想縱身跳下去的深淵。
從這一天起,伊格納季神父不再同女兒說話,但女兒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還是同以前一樣,有時躺在自己的房間裏,有時起來走動走動,只是經常不斷地用手掌擦着眼睛,好像眼睛裏掉進了什麼東西似的。神父太太本是個喜歡說說笑笑的女人,現在卻被這兩個沉默的人壓抑得戰戰兢兢,茫然若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有時候,薇拉也出去散散步。這次談話後一個星期,她像往常一樣出去散步。不料就此離開了人世。她在這天黃昏,臥軌自殺,火車把她碾成了兩截。
伊格納季神父親自把她埋葬了。妻子沒有到教堂去,因爲一聽到薇拉的死訊,她就中風了。她四肢癱瘓,嘴巴也不會說話,一動不動地躺在半暗不明的房間裏,聽着隔壁鐘樓叮叮噹噹的喪鐘聲。她聽到大家從教堂裏走出來,聽到教堂唱詩班的歌手在她家對門唱輓歌。她多麼想舉起一隻手來畫個十字啊,但手不聽她使喚。她多麼想說:“永別了,薇拉!”——但嘴裏那根粗大而笨重的舌頭卻一動不動地躺着。她的姿勢是這麼寧靜,如果這時有誰見到了,一定還以爲她正在休息或者睡覺呢。只有她的一雙眼睛張開着。
到教堂裏參加葬禮的人很多,其中有伊格納季神父認識的,也有不認得的。薇拉死得這麼慘,所有集合到這裏來的人都爲她惋惜。大家都竭力想在伊格納季神父的舉動和聲音中找到他悲痛欲絕的跡象。他們都不喜歡伊格納季神父,因爲他待人苛刻、傲慢,仇恨所有觸犯教規的人,從不加以寬恕。可是他自己呢,心胸狹窄,妒忌心重,而且貪財,不放過任何機會搜刮教區的居民。因此,大家都很想看到他那種失魂落魄的悲痛樣子,希望他這次能認識到自己對女兒的死負有雙倍的責任:他是個冷酷的父親,又是個愚蠢的神父,竟不能防止自己的親骨肉犯自戕的罪過。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他也感覺到了那集中到他身上的目光;因此,他竭力把寬厚、堅實的腰背挺得筆直;他心裏想的,不是慘死的女兒,而是怎樣保持自己的尊嚴,無論如何也不要失態。
“這神父真是鐵石心腸!”木匠卡爾席諾夫用頭朝他揚了揚。這木匠曾經給神父家修過窗框,神父卻連五個盧布的工錢都不肯付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