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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芒丝回来的时候,情绪十分怅惘,十分气馁。她平生第二次感到,自己正经受一种可怕情感的冲击,特别是在这种情感和她心灵中遵守礼仪的美好感情相遇的时候,更有这种感觉。阿尔芒丝认为,她在这方面应当严厉地责备自己。“我必须严密地监视自己。”她这样想着,把凝视着奥克塔夫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到出众的德·欧马尔夫人的身上。伯爵夫人的每一个可爱之处,阿尔芒丝都深深感到自愧不如。“奥克塔夫怎么会不喜欢她呢?”她心想,“我本人就觉得她挺可爱。”
这样苦恼的情绪,再加上阿尔芒丝虽然由于错觉而产生的,但是同样可怕的愧疚心理,使她对待奥克塔夫确实很不客气,在回古堡的第二天,她没有按照过去的习惯,一早下楼到花园去散步,而她明明知道奥克塔夫在那里等她。
白天,奥克塔夫有两三次同她搭讪。可是,她一想到大家都在观察他俩,心虚气短到了极点,一动也不动,勉强回答了几句。
当天吃晚饭的时候,大家谈起阿尔芒丝偶然得到的财产,她却注意到,奥克塔夫一句也不提这件事,显然他不欢迎这条消息。这句没有讲出来的话,她表哥如果对她讲了,可能在她心中引起的乐趣,还不及他的沉默给她造成的痛苦的百分之一。
奥克塔夫并没在听别人的议论,心里只想阿尔芒丝回来后对待他的那种古怪的态度。“不用说,她不爱我了,”他思忖道,“要不然,就是同德·博尼维骑士最后订了婚约。”别人提起阿尔芒丝继承遗产的话题,奥克塔夫毫无反应,这又给可怜的姑娘开了一条新的、巨大的痛苦源流。对这笔从北方不期而至的遗产,她第一次严肃地考虑了许久,认为奥克塔夫要是爱她,这笔遗产原可以使她与奥克塔夫差不多门当户对的。
阿尔芒丝在普瓦图的时候,奥克塔夫想找个借口给她写封信,便把一本关于希腊的小诗集送给她。那是德·博尼维夫人的一位英国朋友,内尔孔伯夫人刚刚发表的,在法国只有两本,大家都纷纷评论。小诗集带回来的时候,要是在客厅里一出现,就会有许多不识趣的人想要截取下来。因此,奥克塔夫请求表妹把书送到他的房间。阿尔芒丝非常胆怯,没有勇气把这样一件差事交给使女去做,她自己登上古堡的三层楼,将那本英文小诗集放在奥克塔夫房门的把手上,认为他回来开门时准能发现。
奥克塔夫心乱如麻,他看出阿尔芒丝决意不肯同他讲话,自己也就没有兴致同她搭讪了,十点钟还不到他就离开了客厅,心里千头万绪,凄苦难言。人们在客厅里谈论政治,枯燥得要命,德·欧马尔夫人也很快听厌了,没到十点半,她说了句头痛,就回自己房间去了。“奥克塔夫和德·欧马尔夫人,大约一道散步去了。”大家都这样想。阿尔芒丝有了这种想法,脸马上失去血色,她随即又责备自己这样痛苦,有失检点,对不起她表兄对她的尊敬。
第二天清晨,德·马利维尔夫人需要一顶帽子,而使女不在身边,上村子里去了,阿尔芒丝正好在侯爵夫人的房间里;她急忙朝放帽子的屋子走去,半路上要经过奥克塔夫的房间。突然,她像遭了雷殛一样定在那里,原来她发现那本英文诗集还在门把手上,依然在她昨天傍晚放的那个位置上,没人动过,显然奥克塔夫没有回过房间。
这是千真万确的。奥克塔夫不顾最近胳膊上伤口破裂,又去打猎了。为了一早起身,不被人发觉,他就到猎场看守那里过夜。他打算在十一点敲午饭钟的时候,回到古堡,这样就可以免得别人说他冒失,受到责备了。
阿尔芒丝回到德·马利维尔夫人的房间的时候,不得不说她身体不舒服。从这时起,她变了一个人。“我这是咎由自取,”她想道,“不应该处于虚假的地位上,这对一个年轻姑娘来说是非常不合适的。我最后弄得十分痛苦,连向自己坦然承认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