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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站住好不好?小鬼!”班长朝他嚷道。法布利斯发觉自己来到了将军们的右前方,超出二十来步,正好挡住他们用望远镜瞭望的那个方向。其余的骠骑兵都停在将军们背后几步以外。他退回来,排到他们后面,看见最胖的一位将军正在对旁边的一个人——也是一位将军,用威严而近乎申斥的口气说话,嘴里还带着脏字眼。法布利斯克制不住他的好奇心,尽管他的朋友,那监狱看守的妻子,曾经劝告他千万别开口,他还是编了一个非常法国式的正确无误的短句子,问他旁边的人:
“那位训他身旁的人的将军是谁?”
“什么,那是元帅!”
“哪位元帅?”
“内伊元帅,你这个傻瓜!喂,你以前在哪儿当兵来着?”
法布利斯虽然十分敏感,却完全没有想到受到这样的冲撞应该生气。他怀着稚气的倾慕心情,打量着这位赫赫有名的德·拉·莫斯科亲王,勇士中的勇士。
忽然大家又策马飞奔起来。过了一会儿,法布利斯看见前面二十步外有一块耕地在奇怪地晃动着。犁沟里积满水;犁沟两旁的土脊非常潮湿,散成许多黑色小块,飞起足有三四尺高。法布利斯在经过的时候看到了这种奇怪的现象,随即他又想起元帅的光荣来了。他听见身旁发出一声尖叫,两个骠骑兵中了炮弹落下马来。等到他回头看的时候,他们已经和卫队相隔有二十步远了。使他感到可怕的是一匹血淋淋的马,马蹄被从肚子里流出来的肠子缠住,正在耕地上挣扎,还想追赶其余的马,血在泥泞里淌着。
“啊!我终于在火线上了!”他心里说。“我看见了炮火!”他满意地反复想着,“我现在是个真正的军人啦。”这时候,卫队在飞奔,我们的主人公才明白原来是炮弹炸得泥土到处飞扬。他朝着炮弹飞来的那个方向望去,只望见离着极远的炮队冒出的白烟;在持续不断、间隔均匀的隆隆炮声中,他仿佛还听见近得多的地方也在射击,他完全弄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候,将军们和卫队下到了一条凹下去有五尺深的积满了水的路上。
元帅停住,又用望远镜观察了一番。法布利斯这回可以从从容容地看他了。他发现他的头发是淡淡的金黄色,脸又大又红。“我们意大利就没有这种相貌。”他心里说。“我的脸色是那么苍白,我的头发又是栗褐色的,我永远不会像他那样了。”他接着伤心地对自己说。他心里这几句话的意思是:我永远不会成为一个英雄了。他望望那些骠骑兵,其中除了一个以外,都蓄着黄唇髭。法布利斯在看卫队中的骠骑兵,他们也在看他。他被他们看得脸也红了;为了摆脱这种窘境,他把脸掉向敌人那个方向。他看见排得很长的一行行穿红军服的人,但是使他十分惊奇的是这些人看上去仿佛很矮小。这些由许多团或者师编成的散兵线,在他看来还没有树篱那么高。元帅和卫队正在低凹的小路上不紧不慢地着泥水走着,一列红衣骑兵朝这条小路奔来。硝烟遮住了前进的那个方向,什么也分辨不出,偶尔可以看见几个骑马飞奔的人从这片白烟里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