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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在朝着公爵夫人微笑。这种经常都在担心有暴风雨来临的宫廷生活,使她感到有趣;对她说来,生活似乎又重新开始了。她一往情深地爱着伯爵,而伯爵呢,简直是快乐得真的要发疯了。由于这种愉快的处境,他对那些仅仅与他的雄心有关的事情变得十分冷静。因此,公爵夫人才来了两个月,他就得到首相的任命书以及与亲王本人享有的相差无几的种种荣誉。伯爵能够完全左右他主子的意见,有一件在帕尔马人人感到吃惊的事可以为证。
在城东南十分钟路程的地方,矗立着那座整个意大利境内无人不知的大名鼎鼎的要塞。要塞的塔楼高达一百八十尺,很远就可以望见。塔楼是在十六世纪初叶,由教皇保罗三世的后代法尔耐斯家族按照罗马的阿德里亚努斯陵墓的式样建造的,塔身非常宽阔,因而在塔顶的平台上还能建造一座要塞司令的官邸和一所名叫法尔耐斯塔的新监狱。这所监狱是专为腊努斯-艾尔耐斯特二世的那个做了继母的心上人的长子建造的,当地公认其建筑式样美丽而又奇特。公爵夫人好奇心重,很想去看看。她去参观的那天,帕尔马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可是在那个高塔上,她却觉得凉风习习,高兴得在上面待了好几个钟头。大家忙着给她打开了法尔耐斯塔上的所有房间。
在大塔楼的平台上,公爵夫人遇见一个可怜的自由党囚犯,正在那里散步,他每隔三天才能享受一次半小时的散步。她还没有具备在专制宫廷上所必须有的谨慎心,回到帕尔马以后,她就大谈这个曾经把全部经历告诉了她的人。拉维尔西侯爵夫人的党羽抓住公爵夫人的这些话,大事宣扬,满心指望亲王听了会生气。事实上,艾尔耐斯特四世就经常说,必须打击臣民的想象力。“永远是个了不起的字眼,”他说,“它在意大利比在别处更可怕。”因此,他平生没有赦免过一个犯人。在公爵夫人参观要塞一个星期以后,她收到一份由亲王和首相签署的减刑书,犯人的姓名一项却空着。由她填上姓名的那个犯人应予发还财产,并准予到美洲去度余生。公爵夫人就把和她谈过话的那个犯人的名字填上。不幸的是,这是个行为近于无赖的软骨头;判处大名鼎鼎的费朗特·帕拉死刑,就是根据他的口供。
这次前所未有的恩典使桑塞维利纳夫人的地位达到了顶点。莫斯卡伯爵快乐得发了疯。这是他一生中的一段得意时期,对于法布利斯的命运也起着决定性的影响。法布利斯一直在诺瓦腊附近的罗玛尼阿诺住着,按照他受到的指示忏悔,打猎,什么也不读,还向一位贵妇求爱。公爵夫人对这最后一项条件始终有点反感。另外还有一个对伯爵不利的迹象,就是公爵夫人不管在什么事上都对他十分坦白,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可是一旦跟他谈起法布利斯,却总要先斟酌一番才开口。
“只要您愿意,”伯爵有一天对她说,“我就可以给科摩湖边您那位可爱的哥哥写封信,我和***的几个朋友稍微花点力气,就能迫使台尔·唐戈侯爵去给您心爱的法布利斯申请赦免。如果法布利斯确实比那些骑着英国马在米兰街上溜达的年轻人高出一筹,我自然不会怀疑这一点的,那么,他已经十八岁,什么也不干,而且将来也不干什么,这算是什么生活呀!要是老天让他有一种真正的爱好,不管是哪一方面的,哪怕是钓鱼吧,我也会尊重它;可是,在他得到赦免以后,他在米兰又能干什么呢?他会一会儿骑骑从英国买来的马,一会儿又闲得难受,只好到他的情妇家里去,而他爱那个情妇还远不及爱他的马……不过,只要您吩咐一声,我就尽力让您侄子去过这种生活。”
“我愿意他当个军官。”公爵夫人说。
“一个年轻人,第一,容易受热情支配,第二,曾经对拿破仑表现过热情,甚至跑到滑铁卢去投奔他,您能劝一位君主委派他一个说不定哪天会有某种重要性的差事吗?您想一想,如果拿破仑在滑铁卢打了胜仗,那我们大家会是怎么个情况啊!不错,绝对不会再有自由党人好害怕了,可是那些出自古老家族的君主呢,却只有娶他的元帅们的女儿,方能保住自己的统治地位。所以,对法布利斯来说,干军人这一行就等于是松鼠待在转笼里:忙个不停,却不能前进一步。他会痛苦地看到所有那些忠心的平民超过他。现在,也许在今后五十年内,只要我们还有所恐惧,而宗教又还没有重新建立起来,一个年轻人最主要的品质就应该是不容易感情冲动和没有头脑。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不过您听了一定会激烈反对的,而且这个办法还会给我带来数不清的,不是一天两天的麻烦。我想为您办的是件傻事。但是,如果您说得出来,您就说说看,为了博得您的一笑,又有什么傻事我干不出来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公爵夫人说。
“您听着!您家里有三个人当过我们帕尔马的大主教:一六……年的那位写过书的阿斯卡涅·台尔·唐戈,一六九九年的法布利斯,一七四年的另外一位阿斯卡涅。法布利斯要是愿意担任高级圣职,以高尚的德行出人头地,我可以让他先在什么地方做主教,再到这里来做大主教,只要我的权势一直能够维持下去,就一定可以办到。真正困难的是,实现这个美妙的计划需要好几年时间,我能当这么久的首相吗?亲王也许会死掉,也许会不知好歹地把我免职。然而,归根到底,只有用这么一个办法,我才能为法布利斯出点力,而又能对得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