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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布利斯大吃一惊,这才第一次窥见了事情的真相,他开始研究大主教的信。不幸的是,大主教相信他已经知道的事比他实际知道的要多。法布利斯看出,使拉维尔西侯爵夫人得到成功的原因,主要是没法找到亲眼见到这场闹出人命来的斗殴的证人。第一个把消息带到帕尔马的那个亲随,出事的时候,正在桑规那村的客店里;小玛丽埃塔和做她母亲的那个老太婆已经不知下落了;而侯爵夫人又收买了赶车的那个马车夫,现在做出了极其可恶的证词。“尽管案子是在极其秘密的情况中审理,”善良的大主教用他那西塞罗的文体写道:“尽管审理这件案子的总检察长拉西,我仅仅为了基督徒的博爱精神,才不说他的坏话,但他是靠着像猎狗追逐野兔那样迫害不幸的被告起家的;我是说,尽管愤怒的亲王指定拉西,这个您无法想象有多么卑鄙、多么贪婪的人,来审理这个案子,我还是能够见到那个马车夫的三次证词。真是大大的幸运,这个坏蛋的话自相矛盾。既然我这是在和我的代理大主教说话,在和继我之后主持本教区的人说话,我还应该告诉您,我曾经把那个误入迷途的罪人所属教区的本堂神父叫了来。我告诉您,我亲爱的儿子,不过您得跟听忏悔一样保守秘密,这个本堂神父已经从马车夫的妻子嘴里,知道了他从拉维尔西侯爵夫人那里得到多少埃居;我不敢说侯爵夫人硬要他诬告您,可是这件事是可能的。这些埃居是由一个无耻的教士转交的,他帮侯爵夫人办过一些鬼鬼祟祟的事,我不得不第二次停止他做弥撒。还有一些其他的步骤,是您可以期望我去进行的,也是我理应去进行的,我就不一一细说了,免得使您生厌。一位议事司铎,您在大教堂里的同事,由于上天的意志,成了家里唯一的财产继承人,这人有时候太爱想着财产给他带来的权势,竟敢在内政大臣左尔拉伯爵家里说,在他看来,这件小事确实证明您有罪(他说的是杀死不幸的吉莱蒂一案)。我把他找到我面前,当着我的另外三个代理大主教、我的忏悔师和两个正好在候见室里的本堂神父,我请他让我们,他的弟兄们知道,他有什么根据完全相信他的一个大教堂里的同事有罪。这个不幸的人只能够举出一些难以令人信服的理由。所有在场的人都起来驳斥他,尽管我认为我应该再稍稍补充两句,可是他已经哭起来,向我们坦白承认他完全错了。我于是以我个人的名义,并且代表所有参加这次谈话的人,答应替他保守秘密,但是有个条件:他要尽最大努力去纠正他过去两个星期里的言论可能造成的错误印象。
“我不再跟您重说那件您一定早就知道的事了,我亲爱的儿子,那就是正当您拿起猎刀,抵抗突然袭击您的人,保卫您的生命的时候,莫斯卡伯爵雇来发掘古物,而拉维尔西硬说是被您收买了帮您犯罪的三十四个农民里面,有三十二个是在他们的沟里忙着干活儿。其中在沟外的两个向其他的人喊道:‘有人杀主教大人了!’光是这一句叫喊就可以证明您无罪。嘿!总检察长拉西却硬说这两个人已经失踪。不过,当时在沟里的人给找来了八个,在第一次讯问中间,有六个人声明曾经听见‘有人杀主教大人了!’这声叫喊。我间接知道,昨天晚上的第五次讯问中,有五个人声明,究竟是他们自己听到这声叫喊,还是仅仅听他们的伙伴说的,他们已经记不大清楚。我已经吩咐把这些掘土工人的住址报告给我,他们的本堂神父会去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为了得几个埃居而竟敢歪曲事实,那就是自投地狱。”
从我们上面摘录的几段信里可以看出,好心的大主教的信写得真是详尽。接着,他又用拉丁文写道:
“这件事无非是企图更换内阁。您要是判了刑,不外是苦役或者死刑,那样的话,我就要干涉,以大主教的身份宣布,我知道您是无罪的,您仅仅是为了保卫您的生命才和一个暴徒斗殴,我最后还要宣布,是我禁止您在您的仇敌们获得胜利的期间回到帕尔马来的。我甚至打算谴责那个理应受到谴责的总检察长;对这个人的憎恨是那么普遍,而尊重他品格的人却是那么稀少。不过,在这个检察长宣布如此不公正的判决的前夕,桑塞维利纳公爵夫人将会离开本城,也许还会离开帕尔马国境;这样一来,伯爵必然提出辞呈。那时候,十之八九,法比奥·康梯将军要出任首相,而拉维尔西侯爵夫人也就胜利了。您这件事最糟糕的是,没有指定一个干练的人采取必要的步骤来证明您无罪,挫败收买证人的计划。伯爵认为自己是在充当这个角色,可是他官太大,不便辱没自己的身份去做某些细小的事情。再说,他身为警务大臣,在一开始的时刻,就不能不发出最严厉的命令来对付您。最后,我大胆地说,我们的主上是相信您有罪的,或者至少是装作这样相信,因此使得这件事变得更棘手了。”(“我们的主上”和“装作这样相信”这些字是用希腊文写的。大主教敢于把它们写出来,法布利斯心里无限感激。他用小刀把这一行字从信上裁下来,立即销毁。)
法布利斯念这封信的时候,停了二十来次。他怀着无比强烈的感激心情,立刻写了一封八页的回信。他不得不时常抬起头来,以免眼泪滴在纸上。第二天,他正要把这封信封起来,又觉得语调太俗气。“我还是用拉丁文写吧,”他想,“这对可敬的大主教会显得更合适。”但是,正当他在模仿西塞罗的文体,竭力构造漂亮的拉丁文长句子的时候,他想起有一天大主教跟他谈到拿破仑,装模作样地把拿破仑叫作布奥拿巴特;顷刻间,上一天还使他感动得流泪的那种情绪就完全消失了。“意大利的王啊,”他嚷道,“在您生前,曾经有多少人发誓效忠于您,而我却在您死后还要保持着这种忠诚呢。他喜欢我,这一点是肯定的,但这是因为我是个台尔·唐戈家的人,而他却是个资产阶级的儿子。”为了使那封用意大利文写的、文笔优美的信不至于浪费,法布利斯把它做了一些必要的修改,寄给了莫斯卡伯爵。
就在这一天,法布利斯在街上遇到小玛丽埃塔。她快活得脸也涨红了,朝他做个手势,叫他远远地跟着她,不要跟她说话。她匆匆走到一条冷静的柱廊里。在那里,她把按当地风俗盖在头上的黑纱拉到脸上,以免被人认出,然后突然转过头对法布利斯说:
“您这样大模大样在街上走,这是怎么一回事?”法布利斯把经过情形跟她说了一遍。
“伟大的天主!您到过费腊腊!我在那儿找得您好苦哟!您要知道,我跟那个老太婆吵过了。她要带我上威尼斯,可是我知道您决不会到那儿去的,因为奥地利的黑名单上有您的名字。我卖掉金项圈,来到博洛尼亚,我有个预感,知道会幸运地在这里遇见您。我来了两天以后,老太婆也来了。所以我不约您上我家里去,免得她再死不要脸地跟您要钱,那真叫我害臊。自从那一天发生了您不会忘记的那件不幸的事情以来,我们过得非常舒服,您给她的钱连四分之一还没有用掉。我不愿意到贝莱格利诺客店去看您,那会闹得人人都知道的,想法儿在条僻静的街上租个小房间,到Ave Maria的时辰(天黑的时候)我上这儿来,还是在这条柱廊里。”说完这些话,她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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