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马棚 (第6/12页)
威廉·福克纳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猫扑小说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抬起来。”父亲开口道。姐姐们只好弯下腰板。一弯下腰,她们的体态更显臃肿,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两人躬着身子,乍一看去,俨然两块又宽又阔的大白布,俗丽的廉价丝带飘成一片。
“换作是我,要真把一块地毯当回事,大老远从法国弄来,就不会把它铺在碍脚的地方,叫人一进来就往上踩。”前头那位姐姐说。她俩总算抬起地毯来。
“让我来吧,艾伯纳。”母亲说。
“你回去做饭,”父亲回道,“这里我来看着。”
整一下午,男孩一面劈柴,一面静静观望。地毯平摊在尘土里,边上的洗衣锅热气滚滚,噗噗冒着泡,两位姐姐驼着腰伏在地毯上,没精打采,一副老不情愿的模样;父亲在一旁监督,板着脸,神色严厉,来回打量着两个女儿,尽管没再出声喝令,却有种无言的魄力。其间,男孩闻到刺鼻的土碱味儿;母亲到门口来过一回,探头朝外张望,神情已不再是焦急,更像是绝望了;父亲转过身去,男孩正要抡起斧头时,眼角又瞟见父亲从地上随手捡起一块平扁的碎石,略一细看,又反身回到锅边,这下,母亲终于忍不住说:“艾伯纳,艾伯纳,求你别这样,求你了,艾伯纳。”
男孩干完活,时近黄昏,夜鹰的啼鸣声也已响过几遍。男孩闻到屋里飘来咖啡的香味,这会儿该是饭点,一家人会吃些中午剩下的冷饭冷菜,可今日一进屋,却发现众人又喝起了咖啡,大概是因为灶里还有火的缘故。只见炉前搁着两把椅子,那地毯就平摊着架在椅背上。父亲留下的脚印已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长长的水印,像有台微型割草机在上头东割了一片、西刈了一块似的。
一家子吃完冷饭冷菜后,准备睡觉休息,地毯照旧搁在那儿。两间房里横七竖八地铺着床,毫无秩序可言,每张床也没有固定的主儿,母亲睡在哪儿,一会儿父亲也就睡在哪儿,哥哥占了另一张床,姨妈和两位姐姐则打地铺睡草垫。不过此时父亲还没上床。临睡前,男孩看见父亲头戴帽子、身披大衣,化作一道尖薄而冷峻的黑影,在地毯边俯下身子;他依稀记得,当时,还没等自己合上眼,黑影便已直直伫立在身旁,背后的炉火残焰恍惚、几近熄灭,那只跛脚戳醒了他。“去牵头骡子来。”父亲说。
男孩牵来骡子时,见父亲肩扛着成卷的地毯站在黑黢黢的门洞里,问道:“你不骑吗?”
“不骑。把脚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