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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店的走廊和大廳的地板,明淨如鏡,彷彿映出一片秋日淡淡的彩雲,十分靜謐。他送走了某夫人,就這樣登上二樓,回到自己的房間,未免有點無情無義。他便從樓梯中腹的書架靠最右邊上抽出了一本書。好像與書一起會蹦出一隻蟋蟀來似的。這本書原來是一部百科辭典。翻開的一頁上,寫着這樣一句話:“秋風中的妻子”。
“江戶的狂歌師。吉原大文字屋文樓之侄女,加保茶元成之妻,因吟詠狂歌‘蕭瑟寒風報晚秋,桐葉飄零封文月’而得名,還擅長和歌……什麼呀,太沒意思了。”
他不諳這首狂歌的意思,只是在寂寞的旅途中,無聊之餘而學會的。他回到二樓房間,迎面撲來一陣女人化妝品的芳香。化妝臺旁的紙簍裏,扔了幾綹脫落的頭髮。
“啊!脫落了這麼多嗎?太可憐了。”
他把脫髮撿起來瞅了瞅,心想,夫人大概也會爲自己的脫髮而感到喫驚吧。他邊盯着邊將脫髮繞在指頭上,頭髮繞成小小的圈。
他走到陽臺上,夫人的汽車在一條白花花的路上奔馳而去。他閉上右眼,將脫髮圈且作眼鏡,放在左眼上,然後眯縫着眼睛,追尋着遠去的汽車。他覺得夫人的車子好像是金屬製的假花或玩具。他高興得簡直像個小孩兒。脫髮當然有一股味兒,肯定是很長時間沒有洗頭了。這是一種辛勞的氣味。他感到驚愕:是不是已經到了抱着她的頭,也會感到她的頭髮涼颼颼的季節呢?
他和這位夫人的關係,只不過是將房間借給夫人半個鐘頭而已。她的丈夫患肺病,遷居到這家飯店裏。他誇耀自己的精神力量強大,不時說自己要靠信念去征服病魔,卻一刻也不讓夫人離開他的身邊。他臨終前兩三天,夫人爲了準備後事,不得不回東京的家一趟。可能是要解決錢或麻煩的問題吧。所以夫人將準備更換的衣衫悄悄地拿到他的房間裏,梳妝打扮完畢,從飯店裏溜了出去。
由於這個緣故,夫人總是穿着白色罩衣,愁容苦臉地走在飯店的廊道上。這家豪華的飯店,冬夏兩季西方的顧客盈門,熱鬧異常。在這樣的飯店裏,她這身家庭服飾的打扮,使他感到一種滲人肺腑的美。誠然是“秋風中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