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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因坊名人生於明治七年,兩三天前剛過六十五壽辰。鑑於日華事變後的時局,只好在家中慶祝了。翌日續弈之前,名人說:“紅葉館的建成,同我的生日,究竟誰在先呢?”他還談到明治年代的村瀨秀甫八段和本因坊秀榮名人也都在這棟房裏下過棋。
翌日的對局室設在二樓,那裏的陳設古色古香,很有明治時代的氣氛。從隔扇到氣窗全飾有紅葉,圍在一角的金色屏風也繪上了光琳風格的豔麗紅葉。璧龕裏插有八角金盤和西番蓮。整個套間——一間十八疊,一間十五疊——都打通了,大朵花也並不刺眼。西番蓮的花有點凋謝了。只有梳着髽發插上花簪的少女,不時前來換茶。此外再沒有別人進出了。名人的白扇子映在盛着冰水的黑漆盤裏,靜中有動。觀戰者只有我一人。
大竹七段身穿帶家徽的黑色羅紗短外褂。今天,也許是有點隨意,名人只穿着帶刺繡家徽的短外褂。棋盤和昨天的也不相同。
昨天黑白各下一手,不久就舉行慶祝典禮了。可以說真正的交鋒是從今天開始。大竹七段剛要扇扇子,雙臂卻交叉放在背後,然後將扇子豎放在膝上,把臂肘支在上面,雙手托腮,形似扇座。他思考着黑第三手。瞧,名人的呼吸變得急促,肩膀都聳起來了。但是,他並不慌亂。胸部還是很有規律地起伏。在我看來,像有什麼強烈的情緒緊逼上來,也像有什麼東西藏在名人心中。名人本人似乎沒有發覺。我仍然感到心中受到壓抑。這只是短暫的時間,名人的呼吸又自然地恢復平靜,不知不覺間又恢復了安穩的節奏。我想,這可能是名人面臨戰鬥,暗下決心的表現吧。也可能是名人無意識地迎來了靈感,因而產生了這樣的行動。或是已經燃起鬥志,氣勢逼人,進入了明淨無我的三昧境界。莫非他成爲“常勝名人”的原因也在這裏?
大竹七段坐到棋盤旁邊之前,先向名人殷勤地招呼說:
“先生,我解手次數頻繁,對局中難免失禮。”
“我也頻繁嘛,有時半夜裏也得起來三趟。”名人喃喃地說。名人對七段的體質不甚瞭解。我覺得挺可笑的。
像我這樣的人,一伏在辦公桌上,小便就頻繁,還要一個勁兒喝茶水,有時還鬧神經性腹瀉。大竹七段則更趨極端。就是在日本棋院舉辦的春秋兩季升段賽上,大竹七段也把大茶壺放在身邊,不停地喝粗茶。那時節,大竹七段的好對手吳清源六段也是如此,只要對着棋盤,小便就多了。四五個小時的對局中,我曾試數了一下,約莫在十次以上。吳六段並不那麼愛喝茶,他每回解手,都能聽見聲音,真是難以想象。大竹七段不僅解小手。他一上廁所,裙褲自不用說,連腰帶也是在走廊上邊走邊解。挺古怪的。
思考六分鐘後,黑3後,說了聲“對不起”,旋即離席而去。黑5後,又去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