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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海尔给亚伊尔讲述“三六暴乱”[35]。孩子边喝东西边提出一些很聪明的问题,并以“我的话完了”作结。亚伊尔的姿势表明他很着迷。我也在听丈夫说话。一个身穿蓝外套的漂亮小姑娘想隔窗喊我,所以用小拳头敲打着玻璃。她神色惶恐。几近绝望。嘴里不住地说着什么,我听不见。她不说话了,可脸依旧贴在玻璃上。先父在每个安息日之夜都习惯对着葡萄酒和面包祈祷。我们也总点安息日蜡烛。先父不了解宗教习俗的真谛便将它们沿袭下来,直到伊曼纽尔哥哥参加了社会主义青年运动,安息日的传统才遭到摒弃。我们对传统的尊崇很不牢固。先父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南耶路撒冷德国定居点的山坡下,一列火车在疲惫地爬行。火车头咆哮着喷吐白雾。列车驶入空空荡荡的月台。最后一次喷出的气息孤苦无助地消逝了。汽笛的最后一声长鸣打破了沉寂,但沉寂十分顽固。于是发动机投降了,屈服了,变冷了。安息日之夜。寂静的耶路撒冷。模模糊糊的期待。连鸟儿也寂静无声。或许他就站在耶路撒冷城门门口。在西洛姆果园或是恶意山上。整座城市漆黑一片。
“安息日快乐。”我冷漠地说。
儿子和丈夫大笑起来。米海尔这样说道:
“汉娜,你今天晚上好快活啊。这条绿色的新裙子多适合你啊。”
9月初,楼上那位歇斯底里的邻居格里克太太被送到一家疯人院。她屡屡犯病。一病就在院里或街上游荡,脸上一片茫然。这是位身材丰满的女人,具有一种没生过小孩的、三十八九岁女人身上那种成熟奔放的美。衣扣总是不经意地敞着,好像刚从床上爬起。有一天,她朝那个温柔的男孩约拉姆发作,在后院扇他的耳光,扯开他的衣服,骂他小流氓、下流坯、不正经。
9月初一个安息日的夜晚,格里克太太一把抓起两个尚在燃烧的安息日烛台,扔到丈夫脸上。格里克先生逃到我家。他瘫倒在扶手椅上,双肩不住地颤抖。米海尔放下烟斗,关掉收音机,去药店给有关部门打电话。一小时之后,白大褂儿们赶来。他们从两侧抓住病人,轻轻架着她走向救护车。她下楼时的那副样子就像依偎在情侣的臂膀中,一直唱着一支欢快的意第绪语歌。其他住户默默地站在自家门口观瞧。约拉姆下楼站在我身边。他轻声说:“戈嫩太太,戈嫩太太。”他脸色煞白。我伸手去抓他的胳膊,但中途又缩了回来。
“今天是安息日,今天是安息日。”格里克夫人走近救护车时尖叫起来。丈夫站到她面前,断断续续地说:
“没关系,杜芭,一点事儿也没有,一切都会过去,只不过是一种情绪而已,杜芭,一切都会好的。”
格里克先生瘦小的身上穿着皱巴巴的安息日服装。七零八落的胡子颤动着,好像有生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