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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椅子的絨坐墊上留着一隻帶泥巴的腳印。枕頭也掉在地上。上午十一點鐘,他去參加了中學畢業考試,考完後他在學校的院子裏等了一會兒他的三個夥伴。由於考試按照名字的首字母排序,他們要稍晚才能考完。考完試後,他們毫不耽擱、如離弦的箭一樣飛奔回家,回到這裏。食品店主的兒子貝拉在這裏給父親打電話,報告自己沒有考砸,另外,不用等他喫午飯。迪波爾,他沒有通知家裏他考得很糟,他覺得還是等一等好,等到晚上或者第二天再讓重病的母親知道吧,反正這個消息已經無關緊要,無足輕重,以至於他們根本也不談論它。六週後,不管他們是否情願,都要應徵入伍,即便算上入伍前的培訓,最晚也要在八月底上前線。
男孩坐到牀上。他看着女孩,心想,如果我不是這麼膽怯,我現在就想把她拽到牀上,然後將頭枕在她的胸脯上。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只可惜她身上有廚房的怪味,這讓我實在難以忍受。況且我是個上等人,我祖父曾是個莊園主,我父親則是位醫生。任何事情都有它的道理。也許我這麼想是可恥的,但是有時,臭味會壓倒理性。她沒準也受不了我的氣味,就好像中國人覺得白種人很臭,人與人之間難免有這樣的隔閡。女孩已在這裏做了一年的僕人。有時她豐滿到下垂的乳房會侵入男孩的遐想,出現在他的夢境,或在隱祕而頻繁的自慰中成爲他的幻想對象。她的面孔溫和,白皙細嫩,金色的麻花辮快樂地在她的頭頂盤成髮髻。
女孩開始打掃房間。男孩頗不自然地悄聲問她要了一杯奶。似乎因爲自己小孩子般的需求,他略感羞怯。男孩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這忠實而潤滑的童年飲品。接連幾日他們不斷地喝酒,葡萄酒和水果白酒——儘管男孩的胃並不需要,也不接受那些又甜又黏的酒漿,但他還是縱情豪飲,醉到失態。牛奶則不同,那是另一個世界,是逝去了的美好。男孩走到衣櫃前,繫上一條幹淨的假領,並用刷子刷了刷外套。女孩在清掃屋子,整理牀鋪。看着女孩用笤帚將丟得滿地都是的紙牌掃攏到一處,他突然想到自己身上沒錢了。他翻遍所有的口袋,找到三枚硬幣。他一下子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因爲早上他出門考試之前,姨母還塞給他一張紙鈔。他現在需要想一想,錢是在哪裏花掉的?……喫完姨母做的慶祝午餐,男孩們開始玩一種叫“勞姆什利”的紙牌遊戲,他幾乎輸個精光。他隱約記得自己本來並不想玩,但是他的夥伴們,不是迪波爾就是埃爾諾,或是格侖家的兄弟,強迫他玩起了紙牌。他用手捏了捏口袋裏剩下的那點錢,告訴女孩不用等他回來喫晚飯了,他可能很晚纔會回來。男孩站在門口,看到一張紅桃A躺在門檻上,他漫不經心地撿起這張又油又髒的紙牌——其他牌都散亂地攤在桌子上,女孩剛把它們收拾起來,堆成一堆。他注意到最上面那張也是一張紅桃A。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將那張髒兮兮的紙牌輕輕捏起,翻過來覆過去地看了兩遍,並跟剛從門檻拾起的那張仔細對比。在匈牙利紙牌注裏,應該只有一張紅桃A,可這裏有兩張紅桃A,而且看上去兩張牌都被玩過很久,稍有破損,油膩膩的,色彩含混,這是藍色牌底、能帶給人自信的牌。他在桌旁坐下,將紙牌按四種花色疊成四摞。他又發現兩張橡子A,兩張綠葉10和兩張葫蘆10。最後四張在“二十一點”遊戲中可以坐成莊。他們通常會在玩完“勞姆什利”後接着玩“二十一點”。這些成對的牌看上去和其他紙牌沒有任何區別。那個作弊者的手法非常巧妙,這些作假的撲克肯定已被玩了好幾個月了,而且沒有露出絲毫破綻。這副牌是他之前從父親的書桌裏摸出來的,是一副已經玩了很多年的匈牙利紙牌。
注 老式的炭熨斗,通過裝入燃着的炭塊將熨斗燒熱,裝炭塊的鐵盒四壁有透氣孔以保證燃燒,往往通過輪轉熨斗來增加空氣進入,促進炭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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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老式的硫化磷火柴,也稱摩擦火柴,能在任意處擦出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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