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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難道不是我們中的一員?”迪波爾靜靜地問。
“不是。”他再一次地否定。
埃爾諾現在也平靜了下來。他精準、快速地說了起來,好像他已經爲此準備了很久,好像他很久以前就把這演說的每一個用詞都斟酌好了。“你不曾是我的朋友,普洛高烏艾爾。你不曾是我的朋友,有錢的魯扎克。你也不是,你這細皮嫩肉的傢伙。”他很不屑地扭過頭,看向迪波爾,“我很願意做你的朋友,普洛高烏艾爾,很願意可以成爲你的朋友,就跟他們一樣。現在我要告訴你,我也是才知道的。我跟你說,你身上有一種東西,在這一生裏還將給你帶來很多麻煩的東西……你並沒有做錯什麼,是它把人們帶到你的身邊,特別是帶來某一類人。但我不可能是你的朋友,因爲你就是你,而我是我爸爸的兒子,無論我怎樣做,這也是掩藏不了的事實。我真的希望可以是你的朋友,但是你的母親好心地遞給我一雙鞋,在幾年前一個接近傍晚的下午,我在你們家裏時,她讓我拿鞋回家去修鞋掌,因爲她想用這個活兒幫助我貧窮、生病的爸爸。在你們那裏我還拿到過咖啡。從貝拉的父親那裏我得到麪包和奶酪。阿貝爾家的老姑娘把水果罐頭塞進我的兜裏,當我要道別的時候。誰也不會給你們的兜裏塞水果罐頭,如果你們也到別人家做客。還要我全說出來麼?一千天和每一天的一千個分鐘裏,你們就是這樣在我身上踐踏。不,這不是你們的錯。也沒有任何人需要對此負責。你們的替我着想還有這好心腸。”他呸地啐了一口唾沫。“我憎恨你的替我着想。我憎恨你的好心腸。我憎恨你,當你把刀叉握在手中,當你向人問好,當你對人微笑,當你爲一樣東西、一個回答而致謝……我憎恨你的動作,你的眼神,你站起來和坐下去的姿態。不,它們是沒有辦法學會的。我明白,沒有可以用來彌補這些的金錢、能力、力氣和學識。即便我活上一百年,變成百萬富翁——當你們早已入了棺木,開始腐爛;當然,在死亡裏你們也會去不一樣的華麗靈堂,不像我們這些狗,活着也是住在地窖裏——我終歸還會一樣的不幸,因爲我會想到普洛高烏艾爾· 迪波爾,只用一個手勢和一個微笑就能說‘對不起’,當他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了誰。每想到這些,我會在夜夢中呻吟,我會喊出你的名字,我痛苦地喊‘迪波爾’。偶爾我會因此驚醒,然後我看到我的父親,他就睡在我的牀腳下,他坐起來,點着頭,然後他說:‘你因爲年輕高貴的先生而覺得苦。需要得到潔淨。’潔淨,是的。我不能得到潔淨,但是,如果我想到你們也身處這骯髒之中,你們也將死得很慘,我就覺得自己更乾淨了。”
“我是個悲慘的人,從彼岸走來,卻沒有一條能通向你們的世界的路,從來也沒有,永遠也不會有,永遠不會!我爸爸說,是蝗蟲與熊。我憎恨你們。你們都去死吧,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先毀了你們。在那個即便你們不承認,也仍然對你們很重要的世界裏,我要毀掉你們。是我欺騙了你們。我撒了謊。我出賣了你們。我用紙牌,在所有的事情上,用我的每一句話,是我欺騙了。”他從口袋裏抓出一把油膩膩的紙牌丟到桌上。“明天你就去郝瓦什那兒,普洛高烏艾爾。不管你願不願意。那套索很結實。你不要掙扎。上帝會饒恕你的。”
他的聲音卡在那裏。然後他怯怯地看向周圍,完全變了一種聲音,差不多是可憐兮兮地說: “我是想成爲你的朋友的。但是我總是害怕用餐時你會因爲什麼事情說我。因爲有一次,你說了我什麼,因爲叉子或是餐刀。”
“這個是能學會的。”貝拉氣憤地說。
貝拉這會兒第一次開口,所有人都瞪向他。貝拉不知所措地垂下了眼睛。蠟燭已經燃到了根部。黑暗中只看得到一個個的輪廓。迪波爾靜悄悄地站起身。“那麼,”他說,聲音裏帶着無措和茫然,“也許我們可以走了。我不知道我們爲什麼還要繼續坐在這裏?已經什麼都清楚了。”然後他好像是講一個重大的論據: “蠟燭也要燃盡了。”
“你們先走。”埃爾諾含糊地說,“全都走在我前面。我不許你們中的任何人在我的背後。”
他的手還揣在兜裏。他閃身讓出了房門。迪波爾舉起燭臺,燭光照亮了埃爾諾的臉。迪波爾極輕地驚喊出來:那張臉是如此扭曲——折射出一種他所不瞭解的痛楚——以至於迪波爾倒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