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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此時,老槍和其餘幾個手下趕到了。張保慶和白糖見勢頭不對,只好扔下半死的偷油賊,扭頭就往後跑。他們倆心裏有個默契,如今敵衆我寡,雙筒獵槍也不知扔到什麼地方去了,僅有一根棗木棍子,肯定鬥不過這夥厭門子,跑又跑不出去,那就只有搶佔有利地形,儘快爬到畫樹石匣頂端,憑着居高臨下,上來一個踹一個。二人手腳並用,拽着樹根往上攀爬。老槍恨透了張保慶和白糖,衝到畫樹石匣跟前,聽黑衣女子說吸金石在那二人的揹包裏,立刻帶着手下追了上去。那個長胳膊長腿的偷油賊,不顧臉上的傷痛,也咬着牙往畫樹石匣上爬。此時此刻,畫樹石匣中的怪響仍在持續,這個怪異的響動,如同電視機失去信號產生的噪聲,攪得人心慌意亂。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密,畫樹石匣也跟着顫動,隨即從下方的裂縫中湧出一縷縷黑霧,在畫樹石匣四周瀰漫開來。那個手指折斷的黑衣女子,行動略有遲緩,還沒來得及爬上畫樹石匣,登時被黑霧裹住,身上臉上化出無數窟窿,頃刻間變成了一堆膠黏的黑水,整個人消失於無形,只剩下衣服鞋子。衆人大驚失色,只恐被黑霧吞沒,拼了命往上爬。畫樹石匣四周的黑霧卻似活的一般,追逐他們而來。突然間雷聲如炸,一道道慘白刺目的閃電,彷彿受驚的光蛇,在雲霧繚繞的洞窟中到處亂鑽,瀰漫的黑霧立時退去。原來當年血蘑菇擺陣金燈廟,紙狼狐被魘仙旗封在了他身上,從此之後,血蘑菇本人就是魘仙旗。黑霧分化了血蘑菇的屍身,故此引來雷擊。魘仙旗可以調動五方蠻雷,接連劈下來的炸雷,震得山搖地動。洞頂的碎石泥土嘩啦嘩啦往下掉落,畫樹石匣底部的巖盤也分崩坍塌,像是被扯開了一道大口子,深處呈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渾濁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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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樹石匣懸在尚未完全垮塌的巖盤上搖搖欲墜,劇烈的晃動中,張保慶和白糖死死抓住石匣上的樹根不敢放手。這個疊層洞穴下方是萬丈深淵,當中佈滿了透明或半透明的巨大水晶,像雲杉一樣高大挺拔,形狀千奇百怪,邊緣比碎玻璃還鋒利,壯觀的水晶密密層層,在迷霧中放出銀灰色的光。亂石紛紛落下,接連不斷砸在水晶上發出的巨響,震得人全身打戰。那個捱了張保慶一棍子的偷油賊,長了兩隻返祖的大腳,五趾出奇地長,腳尖幾乎可以彎曲到足跟,相當於比旁人多了兩隻手,按說應該抓得比誰都穩,怎知此人扯住的那條樹根長得不結實,突然從石匣上斷裂脫落,他也慘叫着掉了下去。張保慶和白糖看得心驚肉跳,再不跑可就跟畫樹石匣一併掉入深淵了,他們倆還想多喫幾年飯,生死關頭不容猶豫,趁洞底的巖盤還沒有完全崩塌,看準可以落腳的地方,一前一後跳了下去,那幾個厭門子也是爭相逃竄。衆人落足未穩,身後的畫樹石匣就陷了下去。張保慶轉頭看了一眼,但見水晶折射出的銀灰色光亮中,畫樹石匣分明是一個蠕動着的龐然巨物,剛纔被雷電擊中的地方,淌出暗綠色的膿液,周身發光的筋脈形狀近似於靈樹圖案。張保慶心寒股慄、目瞪口呆,這個大肉櫃子是畫樹石匣的真身?畫樹石匣竟然是活的?只在轉瞬之間,畫樹石匣已墜入迷霧,再也看不見了。白糖使勁兒拽着張保慶,催促他趕緊逃命。而那夥厭門子中爲首的老槍還不死心,眼見通往張保慶位置的巖盤已經塌了,卻仍想憑着一身驚人本領奪下吸金石,當即深吸了一口氣,往前疾衝幾步,猛地縱身一躍,捷如鷹隼一般,撲奔張保慶而來。白糖眼疾手快,他將自己的揹包對着老槍扔了過去:“吸金石給你了!”老槍剛跳到一半,沒想到對方突然把揹包扔了過來,急忙用手去接,這一接不要緊,卻忘了身在半空,怒罵聲中連人帶揹包一同墜入了深淵。張保慶和白糖眼瞅着老槍這個倒黴鬼在下墜過程中被鋒利的水晶切成了若干塊,慘叫聲卻仍迴盪不絕,甚至穿透了岩石垮塌砸中水晶的轟然巨響,二人皆是肝膽俱裂,腦子裏就只有一個念頭?快逃!
這時候疊臺形巖盤崩裂加劇,洞窟頂上的亂石不住塌落,張保慶和白糖拼命奔逃,再也不敢去看身後的情形,一口氣跑進了通往隧洞的山裂子。二人剛鑽出去,落石便堵住了後路。山裂子中一片漆黑,他們倆又打着手電筒,步履踉蹌地往前逃,最後幾乎是從山裂子裏爬出來的。隧洞上方也不斷有碎石泥土落下,二人狼狽不堪,不顧身上全是泥土血污,扔在地上的死麝和那口破棺材都不要了,立刻發動車子,一腳油門兒踩下去,汽車像放籠的兔子,飛也似的衝出汛河林道隧洞,狂奔在顛簸不平的路上。洞外風雨已住,天色放晴。車子前面沒有擋風玻璃,山風拂面,感覺異常清爽。張保慶和白糖沉浸在劫後餘生的興奮中,除死無大事,命是最重要的,何況還把吸金石帶出來了。可是張保慶的心也還懸着,吸金石在寶畫之中,怎樣才能摳出來?厭門子還有沒有別的同夥?另一個血蘑菇又躲在什麼地方?只有一點可以肯定,寶畫已經從《神鷹圖》變成了《紙狼狐》。血蘑菇當年夜闖關家窯,破了紙狼狐的香堂,讓紙狼狐禍害了一輩子,如若他張保慶將寶畫丟失損毀,恐怕今後永無寧日!
張保慶一肚子疑惑,決定順路去一趟鷹屯,拜訪二鼻子和菜瓜的奶奶?供奉鷹神的老薩滿。舊時受過皇封的鷹屯獵戶要交“臘月門”,年復一年地往京城送虎鞭虎骨、鹿胎鹿茸、人蔘貂皮、熊膽熊掌、東珠獾油,交得不夠數,輕則坐牢,重則砍頭。朝廷專門派來一位侯爺坐鎮,貢品用黃綾子封好,載滿一輛輛大車,每輛大車的棗木轅子上都插一面三角杏黃旗,旗上繡着一個“貢”字,排成一隊,浩浩蕩蕩走一個多月才能到京城,這個傳統延續了千百年。而近些年封山護林,當地屯子裏縱鷹捕獵的人幾乎沒有了,鷹獵只作爲傳統風俗保留下一部分。如若趕上鷹祭,還可以看到獵人們拙樸遒勁的鷹舞,模仿從天穹降下翎羽怒張的神鷹,展開遮天蓋地的金翅膀,伴隨着滾滾雷電掃蕩邪魔。屯子裏上歲數的老獵人們講起鷹獵傳說,也仍是滔滔不絕,比如神鷹怎麼飛到雲霄之上,怎麼疾衝而下擒拿天鵝,獵戶怎麼帶着獵物進貢,皇帝怎麼擺設頭鵝宴,白山黑水間的貢鷹道上又有多少艱難險阻……可是如今走遍整個鷹屯,都已見不到一隻獵鷹。二鼻子早已娶妻生子,仍是那麼冒冒失失不管不顧的,見了張保慶一臉驚愕:“你這又遭啥難了?”沒等張保慶和白糖說明情況,他已將二人一把扯到家裏,招呼菜瓜和媳婦兒燒水做飯。張保慶顧不上敘舊,問二鼻子:“有沒有法子能把白糖耳朵裏的蟲子掏出來?”這倒難不住二鼻子,他讓菜瓜取來鹽水,衝出白糖耳朵裏的蟲子,滴了兩滴消炎藥水。白糖恢復了聽覺,對二鼻子兄妹千恩萬謝。菜瓜又燒了水,找來幾件衣服,讓張保慶和白糖清洗傷口、更換衣服。
二鼻子媳婦兒手腳麻利,嘁哧咔嚓整了一炕桌酒菜,河裏撈的嘎牙子魚,土竈底下燒柴火,用大鐵鍋連燉帶燜,那滋味兒別處嘗不着。菜瓜又給他們端上來一個大笸籮,盛滿海棠、圓棗子、山丁子、洋姑娘,全是這大山裏的果子。張保慶和白糖盤腿上炕,跟二鼻子邊喫邊嘮,得知二鼻子在林區的鹿場上班,有一份正式工作,而薩滿奶奶的身子大不如前,菜瓜爲了照顧奶奶,至今沒出門子。說話這時候,二鼻子媳婦兒又給他們支上一口鍋子,盛滿了蘑菇和雞肉,底下有炭爐,燒得湯鍋咕嚕嚕滾沸,鮮味兒直往鼻子眼兒裏躥。白糖嘴急,抓起一把大勺,迫不及待地嚐了一口,鮮得好懸把舌頭咬掉。他一口氣連湯帶肉乾下去半鍋,撐得直打飽嗝兒,但覺一陣頭暈,手腳發麻,說不出來地難受。張保慶在山裏待過,知道湯鍋裏有山上的野蘑菇,深山老林裏遍地都是,帶毒的也不少,比如“紅雞冠子”,看上去肉肉乎乎的,毒性卻特別強,用手指頭碰一下都能腫得老高。當地人會分辨,採回來的野蘑菇喫不死人,但是放在湯鍋裏煮沸的時間得夠,至少一袋煙,也就是一刻以上才能喫。白糖這是中毒了,不過不要緊,頂多手腳發麻、眼冒金星、噁心頭暈,最厲害也就是拉肚子。
張保慶託二鼻子兩口子照看白糖,自己跟菜瓜去見老薩滿,問一問心中的疑惑。想起當年頭一次見薩滿奶奶,老人家還能打法鼓,可是一別多年,今日再見,老薩滿雙目已盲,然而心如明鏡,聽完張保慶的遭遇,就讓菜瓜點了一道煙供,將《紙狼狐》封入一個皮筒子,套上繩箍交給張保慶,告訴他:相傳始祖神開闢混沌,劃分九天三界,上爲光界,下爲暗界,光暗相交而成世界,又立六合八荒,隔絕外道天魔。因此九天三界之內的一切,上下四方,往古來今,盡皆有序,否則必受劫滅,卻也有來自九天三界之外不受因果制約的外道天魔,躲入了無明之暗。奇門世世代代守護着其中的祕密,以免世人受其蠱惑。有的薩滿不僅是跳薩滿的,更是奇門中人。不同朝代不同地區,奇門中人隨不同的風俗。《紙狼狐》與《神鷹圖》均爲奇門神物,另外還有一張《猛虎圖》。奇門不在三教之內,厭門也不止詐取錢財。早在千百年前,厭門子借紙狐、紙狼作祟,妄圖騙取一朝江山。奇門傳人降神爲紙,用靈禽靈獸的鮮血繪成金鉤玉爪的白鷹、吊睛斑斕的猛虎,白鷹展翅擒狐,猛虎下山吞狼,破了厭門子的紙狼、紙狐。所以說白鷹、猛虎、紙狼、紙狐原本是在一張畫中,後來才被人分爲三張畫。紙狼、紙狐借寶畫靈氣,合二爲一成了《紙狼狐》。直至今時今日,《神鷹圖》與《猛虎圖》均已不復存在,鳥要歸林,虎要歸山,《紙狼狐》最後落到你張保慶手上,可見你命該如此。不過驅遣紙狼狐會折損壽數,必須晝夜焚香追補生機,而且你一旦用過它,它就能入你的竅借你的形,因此千萬別驚動它,只等它來找你,你替它辦成一件事,方可解除契約!至於它幾時來找你,又會讓你辦什麼事,那都不一定,要不怎麼說,請神容易送神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