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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土坯房建在阿爾金山山岰裏的一條古驛道旁,天晴時登上山樑可以看見幾裏外的烽火臺,據說那是種花國古代的遺物,歷時二千多年而不倒。當然,除外觀大體成型,這烽火臺裏面及周圍就只有殘垣斷壁、駱駝草和羊糞蛋了。這是當地政府設立的一個鼠疫監控點,從去年農曆正月就開始傳播的鼠疫至今仍在蔓延。種花國農曆四月的第一個星期,這個從牧民手裏徵收的鼠疫監控站正式開始工作,編制兩人,一人一天。監控站的日常工作,就是每隔幾天去捕捉一隻旱獺,交給當地政府檢疫站來的人員。當然,如果捕到了兔子,那就有另外的美滋滋了。
“喫土吧,狗日的,大荒年咧。”他把爐火上的一隻小鐵鍋轉了轉,裏面燉着的兔子頭開始散發出濃濃的肉香味。
突然,掛在窗欞上的煤氣燈猛地一晃掉了下來,隨後是門窗左右搖擺,咯吱作響,地面也開始上下飄移,塵土飛揚……
一陣猛烈的搖晃之後,這漢子才終於抓着屋裏唯一的一把長條凳站了起來。爐子翻了,爐火熄了,爐子上的鐵皮煙囪斷了,不大的窗戶變形了,窗戶上的四片小玻璃碎落了一地,那一鍋兔子頭肉就滾到了裏屋的鐵架子牀下。
“狗日的地震了!狗日的我的肉!”這漢子連滾帶爬地鑽到裏間牀下,把滾燙的兔子頭肉捧起來,那熱度讓他發出野獸般的呼呼聲。可就在他捧着肉向外間走去的時候,他忽然看見空洞變形的窗口上站着一隻獸,一隻純白色的大尾巴狐狸。
那狐狸有着鮮紅色的眼睛,黑色的尖嘴,四爪烏青。它就在剛剛塌落的窗臺上站立着,靜靜地盯着他。幾秒鐘後,那狐狸臉上的表情突然動了一下,五官緊收,它緊緊地盯了一眼這漢子,轉頭猛地一跳,踏入夜空。
這一刻,漢子渾身汗毛倒立,悚然心驚……
那是一個異常寒冷的夜晚,漫天黃沙裹挾着沙粒般的雪珠。大風將黃沙和雪珠裹成一個風柱,尖嘯旋轉着,快速飄移着,時空彷彿正鬼舞魂嗷。
阿爾金山山腳下的那座臨時鼠疫監控站已經變形的板條門被撞開了,一個五大三粗的紅臉漢子跌跌撞撞地從屋內走了出來。他左手提着煤氣燈,右手拿了根木棍,滿臉殺氣。黑風黃沙將他的羊皮襖吹成了鼓氣包,他用樹皮狀的手背抹了一下臉上的血跡,轉過身一步一步惡狠狠地向那隻狐狸踏入夜空的方向走去。鬼魅般的暗夜深處不時閃現出那隻白狐的身影。
在那條古驛道的轉彎處,散落着一輛卡車的零件。一條卡車輪胎脫離了卡車飛上了路旁楊樹枝上,轉彎處放置的擋車石頭被撞開了,坡下十來米深的土溝裏四輪側翻的卡車還在冒煙,司機的上半截身體掛在前擋風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