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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佐倉真由美聽着秋本醫生進行催眠術的暗示,竟然也好似回到了自己故鄉的火爐邊來了。也許她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受了催眠術的作用。
她彷彿覺得自己身處溫暖的家裏,周圍有她的父母,還有年幼的弟妹,甚至還見到了祖父母那佝僂的背脊。就連家裏養着的貓也佔有着一席之地。其實,她自己家裏並沒有那種農家的地爐,袓父母早已去世,她心裏明白這不過是場夢或是幻覺,但奇怪的卻跟現實中發生的一模一樣。
可她自己卻感到已經不能被故鄉所接受了。由於不顧雙親反對,沉湎於自己所追求的戀愛之中,竟然落到今天這個結局。這不能埋怨別人,全怪自己太天真幼稚。真由美是爲了捨棄被“戀愛”糟蹋蹂躪的身子,纔到這個被大雪覆蓋的深山荒村裏來的。自己已沒臉面再活下去,唯獨希望找到一塊無人知曉,能埋葬一個被戀愛出賣的女人身軀的墓地。
佐倉真由美出生在長野縣某市一個以開設醫院爲業的世家。上代祖先曾任諸侯的御醫官,世代均出名醫;他家的醫院在市裏享有盛名。雖然由長兄繼承了家業,但父親也希望聰明伶俐的真由美成爲一位女醫師。可是,她一點兒也不喜歡醫學,卻有志於文學。比起學習人體的生理機能來,文學的情趣更使她神往。她並不想當個作家,但對祖父、父親還有兄長的生活方式感到厭煩。對他們說來文學是個陌生的東西,家中有許多心理學、社會學、法律方面的書籍,唯獨沒有一本小說。他們覺得小說隨意虛構毫無價值。因此,他們的人生觀如同透過顯微鏡分析那麼準確無誤,只相信科學事實,沒有絲毫情緒的起伏,風花雪月之美,悲秋傷春之情,只能用天文學、植物學的自然科學來反映,由此而生的詩歌,有感而發的情懷一概被斥爲“幼稚和無知”。
對他們說來,人生是能用數學公式來計算的,一切都需按公式計算規則進行,決不容許有一絲曖昧含糊和矛盾。生在這樣的家庭裏,她並不感到非常苦惱,因爲從小就受到什麼是家庭、家屬的教育。然而,也談不上有更多的歡樂和情趣。因爲在家裏沒有家庭的溫暖,家長——父親的意志必須絕對服從。母親和孩子都象封建時代的家臣對待君主般地拜伏在他腳下。
飯桌上的座位、入浴的次序、說話的方式都嚴格地按輩份長幼而定,不得越雷池一步。必須嚴格遵循尊卑長幼的禮節,循規蹈矩、必恭必敬,這樣使一個溫情暖意的家庭生活變得拘謹呆板,失去了溫暖和親人間感情的交流。父親過於威嚴,變得無法接近。母親又謹小慎微,一切視父親的臉色行事。
“在同別人商量之前,首先自己得考慮成熟。”
全家恪守父親這個信條,使家裏的每個人都封閉在各自的領地裏。打從她懂事以來,記得兄弟姐妹之間從沒談過一回知心話。即使跟哥哥姐姐也沒有什麼可爭論的話題,跟弟妹更無話可談了。只在喫飯的時刻,全家才聚集一堂。但父親一再告誡,邊喫邊談,舉止不文雅;所以,全家一聲不吭地默默進餐,喫完飯又各自回自己房裏。在規定開飯的時間裏遲到,就喫不上飯。
這是個物質生活充實、有規律、節制適度的家庭,但好象缺少點兒什麼。但這一切誰也沒有察覺,已經完全適應了這個家庭的傳統生活方式。這並非一朝一夕形成,而是經歷好幾代,滲透了歷史的痕跡。家庭中每一個成員都以佐倉家族的傳統爲榮,從不曾懷疑過它的存在價值,更沒有人試圖去拂逆背叛這種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