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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誦經的聲音就像是“通奏低音”在耳邊迴響。說句對不起特意來爲健太誦經的和尚的話吧,那聲音真叫人心煩。加山聰真想大叫一聲“別唸了”,可是現在他連小聲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知道健太已經死了以後,他的身體裏就像少了一根骨頭,幾乎連站都站不起來。早晨起牀以後,他臉也不想洗,報也不想看,雙手舉不起來,眼睛不能聚焦,大腦無法思考。有句話叫“沒了五臟六腑”,加山現在就是“沒了五臟六腑”的狀態。五臟六腑當然包括心臟,健太死了,就像摘走了加山的心。
在醫院的太平間裏看到健太的屍體時,加山差點兒瘋了。當時都做了些什麼,他本人一點兒都不記得了。唯一記得的是,看到了健太那蒼白的臉。雖說臉色蒼白,但健太就像睡着了似的,所以加山無法接受健太已經死了這個亭實,試圖全力加以否定。後來護士告訴他,他一直呼喊着健太的名字,搖晃着健太的屍體。如果不是護士們硬把他拉走,他會永遠呼喊健太的名字,搖晃健太的屍體。
聽了這話,加山甚至埋怨護士們把他拉走了。
把健太的遺體接回家裏就更痛苦了。加山拒絕承認健太不會再起來了這個現實,不停地跟已經變得冰冷的健太說話:“你怎麼還不起來呀,時間不早了!”當然,健太永遠不可能回答他了。由於太想聽健太說話的聲音了,他就把以前給健太錄的錄像帶翻出來,在電視上播放,結果就像切開了胸膛在心上撒鹽一樣,痛得他沒命地叫喊。最後實在忍不住了,他就到處亂跑,期待着在亂跑的時候忘掉難以接受的現實。最後,他不但沒有把現實忘掉,而且感到筋疲力盡。
至於光惠是怎樣一種狀態,加山根本無暇顧及。他除了知道光惠一直在哭以外,什麼都不知道。光惠肯定比加山更痛苦。在健太身邊卻沒能救了健太,作爲一個母親,還有比這更叫人難過的事情嗎?加山雖然想問,爲什麼就讓健太死了呢?可是加山在恍惚中還能意識到,在這種時候不能責備光惠,那樣做絕對是愚蠢的。
感情比較外露的是加山的母親。加山最初還不理解,爲什麼那麼晚了光惠和健太還在街上走,後來才知道是因爲母親挽留。雖然還談不上冷戰狀態,但隨時都可能產生摩擦的婆媳,在加山的勸說之下開始靠近,並且第一次互相說出了心裏話,沒想到卻發生了這樣的不幸。母親在加山面前失聲痛哭,說了好兒次“我要是不攔他們母子,就出不了這種事”之類的話。加山內心深處想的就是那麼回事,但理智讓他保持了沉默。再埋怨母親健太也回不來了,而且自責的心情已經快把母親的精神壓垮了,怎能再去埋怨她呢?
給孩子送葬的痛苦是無法比喻的痛苦,跟享盡天年的老人送葬相比,葬禮的氣氛是完全相反的。一種無法驅散的黑霧一般的東西籠罩着人們。殯儀館裏到處是哭泣聲,加山本人也是淚如雨下,膝蓋都被淚水打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