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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永拓也任職於主要產業機器廠商MM重工,今年邁入第九個年頭。
他隸屬於研究開發二課,目前主要負責人工智能機器人的開發與應用。工作地點原則上是在調布的總公司大樓內,但每個月會去幾次埼玉的工廠,因爲那裏有許多拓也着手開發出來的機器人在運作。拓也認爲,自己是被上天選中的人。這不單指他是菁英分子,而是意味着他理應是人生的贏家。話雖如此,拓也的人生一路走來絕非得天獨厚,反而該說是完全相反。他生於滋賀縣,自幼喪母,由從事水泥工的父親一手拉拔長大。但是在他記憶中,從沒看過父親展現父愛。他總是喝得爛醉,爲了買廉價的酒,就算讀小學的拓也營養午餐費遲交,他也絲毫不以爲意。他的工作態度散漫,經常三天捕魚兩天曬網。或許是擔心這樣的生活環境,去世母親的妹妹三不五時會來看拓也,煮飯給他們喫。拓也不只喜歡阿姨煮的咖哩飯,也很喜歡她的人。
但是發生那件事之後,阿姨也不來了。
那一天,拓也放學回家,聽見屋內傳來爭執的聲音。他驚訝地打開門一看,喝醉酒的父親把她推倒,騎在她身上。父親一看見拓也,便像個壞掉的人偶停止動作,阿姨乘機從他身體底下脫身,整理好凌亂的裙襬後,從拓也身旁快步離去。阿姨的臉頰紅腫,好像被什麼打過,而且掛着淚痕。拓也抱着絕望的心情目送她的背影,看着盤腿坐在屋內正中央的父親的臉。拓也不曉得那個行爲所代表的具體意義,只知道父親想對阿姨做出不禮貌的事。
父親將酒瓶拖過來後,發現兒子的視線,說:“你那是什麼眼神?!”
使出十成力推了拓也一把,他整個人跌倒,頭猛地撞上柱角,痛得他死去活來。他用手按住頭,手上沾着黏糊糊的鮮血。即使如此,父親仍沒有露出擔心的神色。現在拓也的右耳後方,還留着兩公分左右的傷痕。拓也在少年時期,憎恨、輕蔑父親。這個男人是人生的輸家,我不要變成他那樣,拓也心懷這樣的念頭度過每一天。但是在他上高中之後不久,父親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他開始比較認真工作,而且酒也不太喝了。他甚至還面露噁心的笑容說:“如果你想念大學就說,那點錢我還供得起。”
拓也當然打算念大學,而且他以東京的一流國立大學爲目標。爲了提升自己的學力,他一直拼命讀書,壓抑各種慾望。然而,拓也完全不想接受父親的資助。等到高中畢業,他就打算和父親實質上地斷絕父子關係。靠領獎學金、打工,自己一個人應該也撐得下去。而父親之所以突然改變態度,肯定是感覺到他內心的這種想法。這個膽小而愚蠢的男人到了這把年紀,似乎終於開始擔心自己的老年生活。讀完高中三年的那年春天,拓也按照自己擬定的計劃,順利地考上了東京的大學,學費和搬家費用全靠自己籌措。他上高中之後一直打工存錢,就是爲了這一天。搬進宿舍的前一天晚上,父親好像想對他說什麼,也許是想對拓也說句爲人父該說的話吧。拓也心想:如果真是如此,那可真要笑掉別人的大牙了。拓也不理會他,鑽進被窩裏,馬上假裝睡着了。
離家當天早上,他宛如蛻變新生的蝴蝶,搭上新幹線。沒有半個人來送行。他從車窗眺望遠去的故鄉,在心中大喊:“活該!”他看完故鄉最後一眼,告訴自己絕對別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