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老道士 (第3/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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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驚慌之中,張曉蘭沒敢回家。她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一直跑到了當地郊區的一座道觀前,她才停了下來。這座道觀以前在當地非常有名,解放前香火最盛的時候,道觀裏面光是道士就有一百多人。只可惜現在破四舊破得大部分道士被迫還俗了,偌大的一座道觀只剩下一個老道士。
論起來,張曉蘭和老道士還是遠房親戚。她小時候還被爸媽帶着到道觀裏見過老道士,和那時相比,老道士還是那副樣子,只是看上去落魄了幾分。這個老道士在當地也算是個名人,當時正處於運動的頂峯,平時只要有批鬥大會就會拉上老道士,有批鬥對象的話老道士就是陪鬥,沒有批鬥對象的話老道士就是主鬥。但是到了晚上又會出現另外一番完全不同的景象。
幾乎每個月初一和十五的晚上,老道士就會被人接走。而接他的人差不多都是白天批鬥他的那些人。當時有一些黑五類分子受不了迫害而選擇了自殺,有幾個人死時的怨氣太重,這種怨氣宣泄不了就成了大禍。
當時有件事情轟動了一時。有一次當地的造反派在本地的中學禮堂裏舉辦了一次聲勢浩大的批鬥大會。當時正值冬季,天黑得早,加上主席臺上當地的造反派頭頭革命意志高漲越說越興奮,直到天色徹底地黑下來,臺下的革命羣衆喊口號的聲音越來越小,主席臺上的主持人才反應過來,正準備宣佈本次批鬥大會勝利閉幕的時候,臺上突然傳來了一陣哭聲。
聽到哭聲,主席臺上的造反派頭頭不由大怒。這分明是替這些反革命分子鳴冤哭喪,這是對偉大的文化大革命進行的一次公然挑釁!要不是臺下的人太多,一時之間找不到這個人,造反派頭頭早就親自下臺,把那個人抓住,進行革命審判了。就這樣也不能讓這個人跑了!造反派頭頭一把奪過主持人的話筒,對着下面大喊道:“革命羣衆們!有人竟然在這裏公然替反革命分子哭喪!這是什麼行爲?這個人就在現場,革命羣衆們!你們要擦亮眼睛把這個替反革命分子叫屈的保皇派揪出來!毛主席萬歲!偉大的文化大革命萬歲!”
臺下的革命羣衆開始跟着他喊了幾句口號,之後四下尋找那個哭泣的人。當時的場面沒有人再敢大聲講話,怕被臺上的人說成是保皇黨一夥,大聲說話干擾革命羣衆,掩護反革命分子逃跑。現場的聲音靜下來了,但是那陣哭聲反而越來越響,卻始終找不到哭泣的人。本來剛纔還能聽出來是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哭,但是現在聲音已經變了,變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這哭聲越來越悽慘,聽的人從心裏開始發涼。
這時候所有的人都覺得不對了,大家都驚恐地四處亂看。就在這時,禮堂的十幾盞電燈突然都閃了幾下,打了幾個火花之後,這些電燈同時熄滅。燈滅的一瞬間,在主席臺上造反派頭頭的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這人五十多歲的年紀,盯着造反派頭頭一言不發,他的渾身上下冒出綠油油的火焰,說是火焰卻感覺不到一絲的熱氣,反而散發出凍徹骨髓的寒氣。
現場大部分的人是認識這個老頭的,他正是這所中學的校長,因爲受不了這場運動的衝擊,在幾天之前就已經上吊自盡了,現在算起來,今天正好是他的頭七。現場的人已經被嚇木了,在瞬間的鴉雀無聲之後,造反派頭頭當場口吐白沫,仰面栽倒。在他倒地的同時,一個女人尖厲的聲音響起來了:“鬼啊!鬧鬼了!”這聲尖叫讓禮堂的革命羣衆反應過來,衆人潮水一樣地湧向了禮堂的出口。這個倒黴的禮堂當初也不知道是誰設計的,偌大的一個禮堂,只有一個出口,而且這個出口只能同時容納兩個人進出。一時之間,衆人都卡在了出口處,進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