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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一直保持沉默,不得打电话,不得接电话,不得写信,送来的物品只有在当局检查同意之后,才能由J.P.沃纳先生把它们作为一种恩惠转交给我。沃纳先生对我说,他的这种职责非常重大。
“我可不是在听你说话,26号。”他喜欢在我面前摇晃着他的手指,这样提醒我。“我是跟空气坐在一起。”他在又喝了我一瓶里奥哈红葡萄酒后还会这样补充一句。“可不是跟一个活生生的人坐在一起。”但沃纳先生是个精明的听众,如果人生是一片海,那他已经游遍了海角。他掌管过边远地区的一所军事监狱,在很久以前他甚至犯过轻罪,并因此尝过苦头,但具体犯了什么罪行他拒绝透露。“26号,阴谋不算什么问题。人人有所图谋,但没人能得逞。但隐瞒时代,上帝助人。”
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也是一种安慰。
现在回想起来,我一开始在玛利亚营的监狱生活不顺,那是不可避免的。我现在明白了。到达监狱新犯接收处时,我整个人完全被打上了“特殊”标记,那就足够激怒许多人了。而名字前面被标上“PV”(该词现在指“暴力倾向”),嗯,那你就更罪有应得了。在玛利亚营总部旧教区牧师住所屋顶上,监狱里的一些索马里人曾静坐示威。为逃避孤独,我也加入其中,于是才了解到上面这点。我们向世界传达和平的信号。我们有穿着亮色棉质衣服的妻子与在主日学校上学的儿女。我们迎着监狱的探照灯伸出床单,床单上面写着我们的请求:不要送我们回去受折磨,布莱尔先生!我们要在这里受折磨!但在某个非常重要的方面,我跟我那些示威的同伴们持不同意见:他们跪着祈求给予他们留下来的权利,但我却巴不得被驱逐出境。一小队戴着头盔的无名警察手执棒球棒驱赶我们,我因此付出了代价,这才发现,在监狱里,团队精神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诺亚,人生中的一切,即使断了几根骨头的痛楚,都会有回报。我躺在病床上,四肢被铐在床的四个角,心里在想,我已经活够了。这时J.P.沃纳先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你亲爱的母亲每周给我写一封信,至今总共写了十五封信,而那就是她写来的第一封。作为让她沉默地离开英国的一个条件,她特别勇敢地从抓她的那些人口中探出她以后给我写信的地址。你还年轻,还不宜看或听我讲你母亲信中的许多内容。你母亲尽管生性淡泊,却感情强烈,谈起爱欲来毫无顾忌。但当你长大之后,你跟我一样也有了一个爱人,我希望你能挑一个凉爽的夜晚,燃起一堆篝火,坐在旁边,看看你母亲是怎样用她写给我的信的每一页,让我这个囚犯的脸上流下欢笑的泪水,冲走所有的自怜或绝望。
她在人生中走出的那一大步远远弥补了我失去自由的痛苦。汉娜不再只是区区一个高级护士,而是坎帕拉最好的医院里全新的教学病房的汉娜护士长!她仍然找时间继续学习如何进行简单手术!她告诉我,在格蕾丝的建议下,她给自己买了一只临时婚戒,好把那些色狼拒之门外。她将戴到我出狱,能够给她买一只让她永远戴下去。当一个年轻的实习医师在手术室里要摸她时,她狠狠地骂了他一顿,以至于那家伙一连三天见到你母亲就向她道歉。然后他又邀请你母亲到他的小别墅一起过周末,而你母亲又痛斥了他一顿。
你母亲在我事先不知情的情况下从我背包里拿走了第五、第六两盒磁带,转成音频文件,发给了哈贾。我其实已经原谅她了,但我就是担心她还不清楚这一点。要是她知道她根本就没做什么需要我原谅的事该有多好啊!作为一个传教使团里的一名好姑娘,如果她不知道我谅解她的话,她会不再理我,而另找一个没什么可以怪她的男人吗?在似乎无尽无休的夜间,每对情侣都会杞人忧天地产生这种恐惧。
诺亚,有一封信,我因缺乏道德方面的勇气,一开始根本不敢打开来看。信很厚,信封是油褐色的,略有折痕,那肯定是个警示,信封里马上可以看到英国特工秘密监察的迹象。出于安全考虑,信封上贴着一枚通用的一等邮票,而不是印上“效忠女王陛下”的标记。我的名字、编号与监狱的地址,一字不差,都是手写的。那字迹就好像是我自己的笔迹一样,我非常熟悉。一连三天,那封信就放在窗台上,似乎在直直地盯着我。我跟J.P.沃纳先生聊了一晚上,又用麦克西那儿来的“非法所得”买了一瓶里奥哈红葡萄酒,喝完之后终于鼓起勇气,拿了一把软软的塑料小刀——他们怕我自残自杀,没给我真刀——割开封口。我先看了那封附信。信纸是一张洁白的A4纸,没有水印,上面写有“伦敦”及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