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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布拉德肖朝我走了过来。他这是在昂首阔步,还是在艰难跋涉?在如今的英国,有一种步态是有权有势者的专利,它把好几样东西掺和到了一起。一是自命不凡,二是懒洋洋的玩世不恭。那步态之中还带着威胁、不耐烦,以及好整以暇的傲慢,其表现就是像螃蟹一样甩开胳膊肘,绝不给任何人让路;像拳击手一样耷拉着肩膀,两个膝盖颠啊颠的仿佛装了弹簧。根本不用等到和他握手,你就知道生活中从艺术到公共交通的许多事物都与此人毫不相干。如果你傻乎乎地想去和他套近乎,就会从这步态中得到无声的警告:离我远点。
“你是潘西的小弟嘛。”他对我说,生怕我不知道这回事,同时像取样本似的捏了捏我的手,显得很失望,“好啊,好。好久不见。肯定有十年了。还不止。喝一杯吧。来点香槟。想喝什么都行。”他命令道:“萨默斯。给我们拿瓶香波来,带个冰桶,两个杯子,然后滚蛋。还有果仁!”他冲着管家的背影大喊,“腰果、巴西果,他妈的给我搞一大堆果仁来——爱吃果仁么?”他向我询问道,突然间摆出了让人消除戒备的亲近态度。
我说我挺爱吃。
“好。我也是。特别爱吃。你是来对我宣读《取缔闹事法》194的。对不对?请便吧。我可不是玻璃做的。”
他猛地推开落地窗,好让我更清楚地看见他名下的产业。他采取这一行动时用的是另一种步伐,更像是在行军,两只胳膊摆动得更厉害,仿佛是要配上听不见的军乐节奏。打开落地窗之后,他把脊背对着我供我瞻仰,双臂仍旧朝上举着,手掌撑着窗栏,犹如一位在等待箭矢加身的殉道者。发型也是伦敦市里流行的,我心想:脖子后面的头发留得很厚,耳朵上方的发际就像两只小角。呈现出片片金色、棕色和绿色的山谷绵延铺开,一直伸展到远方看不见的天际。有个保姆带着个小孩子在鹿群间散步。她戴的褐色帽子的一圈帽檐都向上翻着,身上穿的褐色衣服像是女童军的制服。草坪修剪过,正适合打槌球。
“安东尼爵士,我们只是在请求您,没别的意思,”我说道,“想请您再帮个忙,就像您以前帮助潘西那样。不管怎么说,毕竟是潘西帮您得到爵士封号的,对吧?”
“去他妈的潘西。他都死翘翘了,对不对?谁都没给过我任何东西,谢谢你。全是我自己挣来的。你想怎么样?有话快说,行吗?我已经听过一次布道了。外交部的波特利·萨沃里。在学校时他是我的低班小厮,我经常修理他。那时候他是个没用的家伙,现在也一样。”
他的双臂还高举着,绷紧的脊背显得很咄咄逼人。我本来想要说话,但心里却莫名其妙地生出不合时宜之感。再有三天我就要退休了,我渐渐感觉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真正的世界。萨默斯送来了香槟,打开瓶塞斟满了两只玻璃杯,用银质的托盘端给我们。布拉德肖抓起一只杯子,大踏步走进了花园。我跟在他后面,来到一条铺着草皮的小径中央。路两旁的杜鹃花都长得很高。在小径的另一头,石砌的池塘里有个喷泉正喷着水。
“您购置这处房产的时候,想必也获得庄园领主195的头衔了吧?”我问道,觉得闲扯几句可以拖延点时间,让自己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