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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張保慶和二鼻子、菜瓜三人,墜入一個與世隔絕的天坑之中,命不該絕沒摔死,可是一天水米沒打牙,意外見到一座詭異的大宅,門上畫了兩條猙獰的大蜈蚣。以前講究畫門神,凡是有門有戶的,哪家沒有門神?門前有神,可以擋災避禍,保佑家宅平安。傳統的門神僅有“神荼鬱壘、哼哈二將”,這幾位捉鬼降妖無所不能,後世的門神越來越多,秦瓊、尉遲敬德、程咬金、關雲長、張翼德、趙子龍,連楊宗保、穆桂英這兩口子也是,但凡有頭有臉兒的、英勇善戰的,都可以往門上貼,且以武將居多,文官門神也有,比如說包拯、海瑞、寇準、狄公,等等。可想不到天坑中的這座大宅,門上畫了兩條猙獰可怖的大蜈蚣,張牙舞爪,活靈活現,看得人心中一寒。
張保慶三人手舉火把,抬頭打量面前的大宅,只見高牆巨門,牆上留有不少炮孔。在東北的方言土語中,常將“槍、炮”二字混用,土匪當中打槍打得準的人叫炮手,倒不是會用火炮,而土豪地主僱來的保鏢,只要帶槍,也可以叫炮手,炮孔是指槍孔,供人躲在牆後邊放槍用的。
那個年頭兵荒馬亂,遍地起鬍子,盜寇兵匪多如牛毛,爲非作歹無惡不作。老百姓有句順口溜叫“有錢的怕搶,有姑娘的怕綁,走道的怕劫,出門的怕攮”,可想而知當時的世道有多亂,行路之人都免不了被土匪在背後捅刀子、打悶棍,何況站着房、躺着地的富戶?因爲常有地主大戶遭到土匪洗劫,綠林黑話稱洗劫大戶爲“砸窯”,搶錢、搶糧食不說,很多時候不留活口,不分男女老少全殺了;更有那缺德的主兒,專門糟蹋女眷,扒光了衣服,肚臍兒中掐菸頭兒,乳頭上串鈴鐺,什麼損招兒都使得出來。土匪們出去“砸窯”之前,只要爲首的高喊一聲:“弟兄們!到老丈人家了!”土匪們一聽便明白了,這一票除了能搶錢搶糧食,還可以糟蹋女眷。長白山興安嶺這些所在,地廣人稀,等到縣城保安團或森林警察趕來,黃花菜都涼了,所以有錢有勢的地主大戶,會將圍牆蓋得很高,其中有房屋、水井、屯穀倉,一家老小連同長工、僱工、炮手,乃至牲口騾馬,全在大院套裏,一旦發生了變故,大門緊鎖,完全可以做到自給自足,堅守三年五載也沒有問題。外邊挖壕溝,圍着大院套是一望無際的莊稼地,一旦土匪前來劫掠,離老遠就能瞅見,地主僱來的炮手便躲在高牆上,通過炮孔以長短槍支射殺來敵,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炮手們平時除了練槍,別的什麼活兒也不幹,好喫好喝地養着,只爲了在緊要關頭抵禦土匪。
炮手這個行當不好乾,您別看平日裏足喫足喝,可到了節骨眼上真得玩兒命,土匪攻打地主大院,必須先將炮樓打掉,否則衝不進去。舊時招募炮手極爲嚴苛,那是僱來保命守財的,沒有幾分真本領可不成。越有錢的人家越怕土匪,養的炮手也越多,炮手頭兒在家裏地位很高,可以與大管家平起平坐,出來進去誰都得高看一眼,相當於過去的王爺府養教師爺一樣,看家護院的手下人全聽他的。其餘炮手在大門旁邊的屋子睡通鋪,炮手頭兒在頭一進院子裏住單間,喫的也不一樣,廚子單給開火,有道菜上一頓有下一頓還有,那就是羊肝,喫了能明目。炮手們平日裏光練準頭兒也不成,那是最基本的,腳力、臂力、身上的把式都得練,睡覺的屋子裏有樓梯,可以直通炮樓,一旦來了土匪,三步兩步躥上去,抬槍就得打,腿底下不利索可不行。萬一土匪來得多攻破了宅子,炮手們還得近身廝殺。因此說給大戶人家當炮手,那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買賣,還不是長個腦袋的就能幹,最主要的一點是槍桿子直溜,指哪兒打哪兒,再一個是膽大豁得出去,別等土匪來了本家還沒動,你當炮手的先跑了。
後來東北實行土改,又經過剿匪,當年地主大戶用於防禦的大院套也逐漸荒廢了,只留下斷壁殘垣,上歲數的人大多見過,張保慶也曾聽四舅爺提及。他尋思多半是地主大戶爲了躲避打仗,在天坑裏造起這麼一座巨宅,是避世之人隱居的所在,看樣子荒廢已久,在戰亂年代,這也不足爲奇。不過宅子門上畫兩條大蜈蚣,不說嚇人,也是夠詭異的!
蜈蚣是五毒之一,尋常人家躲還躲不及,怎麼會有人把蜈蚣貼在大門上?張保慶看到天坑中的大宅,不免覺得有幾分古怪,說道:“門上畫蜈蚣有什麼用?嚇唬土匪?”
二鼻子則是一臉驚愕:“原來真有這座大宅……”
菜瓜不解地問二鼻子:“哥,你咋知道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