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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動,所有人都站在原地,聽好了,一步都不許動。” 阿仁揮着槍,尖叫着走進房間。雖然他叫大家不要動,但其實每個人都愣在原地,根本沒有人動。高之也一下子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茫然地看着插在雪繪背上的刀子。 “雪繪,啊,雪繪……爲甚麼?怎麼會這樣……啊。” 木戶跪在地上抓着頭。阿仁踹了他的側腹一腳。 “閉嘴,吵死了。” 木戶呻吟着倒在地上。 阿仁喘着粗氣,一邊用槍威嚇着人質,一邊慢慢滑動到牀邊。阿田則張大眼睛靠在牆上。 雪繪趴在牀上,半張臉埋進枕頭,看着另一側,站在高之他們的位置看不到她的臉。阿仁的臉頰抽搐着,探頭看雪繪的臉。他的喉結動了一下,似乎吞着口水。 “喂,”阿仁用發虛的聲音叫着木戶,“我記得你是醫生。” 木戶呆然地抬起頭。 “你來這裏看一下她能不能救活。” 木戶在阿仁的命令下,搖搖晃晃站了起來,然後走到牀邊,拿起雪繪的手,還沒有把脈診斷,就皺着臉哭了起來。 “啊啊,真是太過分了,雪繪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阿仁看了,不耐煩地吼道: “哭個屁啊,你是醫生,不是看過很多屍體嗎?趕快做該做的事。” 木戶被罵了一通,滿臉淚水地摸着雪繪的脈搏,然後用旁邊的檯燈檢查了她的瞳孔。 “怎麼樣?還有救嗎?” 阿仁問,但木戶呆然地站在原地,低頭看着雪繪。當阿仁再度叫了一聲“喂!”的時候,他發出像野獸般的聲音撲向阿仁。 “哇噢,幹嘛?你想幹嘛?” 阿仁冷不防被木戶抓住,大叫起來。阿田立刻抓住木戶的脖子,把他推到牆邊。木戶沿着牆壁滑落,癱坐在地上,轉身抬頭看着阿仁說: “是你,你殺了雪繪,對不對?” “甚麼?你在胡說甚麼?” 阿仁朝着木戶的身體踢了兩、三腳,木戶才安靜下來,但仍然在一旁啜泣。 木戶的行動讓高之有一種如夢初醒的感覺。這是現實。雪繪被人殺害,已經死了。 “到底是誰?”阿仁把槍對着高之他們,“你們老實交代,到底是誰殺了這個女人?” 幾個人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等於承認了他們中間有人是兇手的可能性。從眼前的狀況來看,的確不可能是外人闖入犯下了殺人案。 “雪繪真的……真的死了嗎?” 最先開口的是伸彥。木戶像壞掉的人偶般點點頭。 “啊,怎麼會這樣……”厚子倒在丈夫的懷裏,“如果不邀請她來,如果沒有請雪繪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我要怎麼對一正他們解釋……怎麼對得起他們。” “少羅嗦,不許哭,煩死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阿仁說,高之向前跨出一步,瞪着這個小個子男人。 “是不是你乾的?” 阿仁的臉上露出一絲怯懦,“不是我。” “不是你還有誰?你是不是半夜偷偷溜進來,想要侵犯她?” “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少裝糊塗。” 高之想要撲向他,但有人從身後架住了他。似乎是利明。 “不要亂來,你忘了他手上拿着槍嗎?” “放開我。” “你別衝動,只要調查一下,就知道是不是他乾的。” “但是……” 高之掙扎着,沒想到利明的力氣很大,而且,利明的話也有道理。等查明真相後再揍他也不遲。 “好,那就來證明就是他乾的。” 高之說道。利明從他的聲音中確認他已經恢復冷靜,才鬆開了手。高之咬牙切齒,緊緊握着拳頭,指甲幾乎卡進了手掌。 “你是不是誤會甚麼了?” 阿仁忿忿地看着高之。 “即使我想上她,爲甚麼要殺她?因爲她反抗嗎?她反抗的話,只要打她一個耳光就好。因爲她大呼小叫嗎?即使她叫又怎麼樣?被你們聽到也沒甚麼好怕的。” “被我們聽到也無所謂,但萬一被外面的人聽到就不妙了。因爲可能有警官在外面巡邏。你原本只是威脅她,想讓她閉嘴,結果失手殺了她。” 伸彥說,可以感受到他壓抑着激動的情緒。 “喂、喂,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認真的。從眼前的情況來看,只有你們兩個人會殺了無辜的雪繪。” 阿田似乎對“你們”兩個字感到不滿,一臉氣鼓鼓的表情說: “我甚麼都沒做。” “我也沒做啊,是他們中間有人乾的。” “我們之中不可能有人會殺人。” “雖然你這麼說,但問題就是有人被殺了啊。我可以發誓,不是我乾的。” “不可能。” “事實就是這樣,想抵賴也沒用。即使在這裏爭吵也不會有結論,大家統統出去──喂,你在幹甚麼?” 阿仁看到阿川桂子彎着腰,低頭向牀下張望,大聲問道。 “有東西掉在那裏。”她說。 阿仁繞到牀的另一側,撿起了甚麼東西。好像是一本白色封面的書。 “是日記本。”他說,“她好像是在寫日記時被殺的。” “最好仔細檢查一下日記,搞不好上面寫了兇手的名字。” 阿川桂子不愧是作家,立刻說出了她的想法。 “不用你說,我也會好好拜讀。好了,趕快出去。” 高之他們被阿仁趕出了房間,原本癱坐在地上的木戶也終於站了起來。高之看他的樣子,發現他真的很愛雪繪。 所有人都走出房間後,阿田最後關了門。門鎖是半自動的喇叭鎖,只要按下內側門把中央的按鈕再關上門,就可以鎖上。剛纔阿田把門鎖撞壞了。 七名人質和兩名搶匪在吧檯前面對面。高之他們坐在背對着陽臺的沙發上,阿仁他們坐在棋桌上。 “拜託,趕快說實話。”阿仁依次看着每個人的臉,“到底是誰幹的?反正就是你們其中一人,想瞞也瞞不住。” “開甚麼玩笑?”木戶把臉埋進雙臂中說,“明明是你們乾的。” “不關我的事。”阿田似乎聽到木戶說“你們”很不高興,生氣地說:“我可是一直在睡覺。” “是啊,我知道,”阿仁對阿田說:“你在睡覺,在這麼重要的時候呼呼大睡。我熬夜在這裏監視,你卻在旁邊鼾聲如雷,結果現在事情變得這麼複雜。” “不關我的事,”阿田一再重申,“我在睡覺。” 阿仁似乎懶得再抱怨,抓了抓頭。 “厚子,你一整晚都沒睡嗎?” 伸彥問妻子,她不置可否地轉了轉頭。 “我不記得有睡着,但有時候迷迷糊糊的。” “這種時候,其實往往有睡着,”利明說,“所以,一定是趁你睡着的時候,有人獸性大發,偷偷溜進之前就盯上的女人房間。” “喂,不要亂開玩笑。” 阿仁臉色大變,走到利明面前。 “我們也是冒着生命危險幹這一票,這種時候即使有獸慾,也會忍住吧。” “你以爲我們會相信這種鬼話嗎?” 木戶抬起滿是淚水的臉,“昨天你不是也打算把雪繪帶去房間嗎?那時候雖然剋制住了,但說了一句還有很多機會,不要說你忘記了。” “我沒忘,但昨晚的情況不一樣。昨晚只有我一個人監視。如果我在玩女人的時候被你們發現了怎麼辦?搞不好會偷偷報警,那不就完蛋了嗎?你以爲我會冒這麼大的險嗎?” “你說的話能聽嗎?” 木戶再度低下頭。阿仁誇張地嘆了一口氣。 “喂,你忘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個女人的房間和你們一樣都鎖住了,我要怎麼進去?” “反正你一定威脅她。” “怎麼威脅?嚇唬她如果不開門,就一槍斃了她嗎?如果我這麼說,她絕對更不敢開門了。而且會大叫,把你們吵醒。用膝蓋想也知道後果。” “這……” 木戶說不出話,因爲他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話很有理。高之也陷入思考。雪繪不可能沒有鎖門,兇手到底怎麼進去她的房間? “依我看,進去她房間的一定是和她很熟的人。只有熟人叫她開門,她纔會相信對方,把門打開。所以,你們才更可疑。” “你在說甚麼啊?不要胡說八道。”伸彥厲聲說道。 “胡說八道?我可不這麼認爲,你倒是冷靜思考一下。” 阿仁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 “不,其實你們心裏也很清楚,我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在那種情況下溜進女人的房間。雖然這位女士迷迷糊糊,但不可能完全不察覺。如果我是兇手,現場狀況還有其他沒辦法解釋的矛盾,但是,你們不願面對現實,只好假裝懷疑我們。因爲只要懷疑我們,你們之間的人際關係就很安穩,但是,這出戏早晚會演不下去。” 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你們害怕說出心裏的想法,所以就由我代替你們說出來吧!雖然你們看起來都個個像是正人君子,但有一個人戴着假面具。是你們其中一人殺了那個女人。” 阿仁依次指着每一個人。不知道是否被他的語氣震懾了,所有人質都沉默不語。 他說的完全有道理。高之心想。無論發生任何事,都會最後才懷疑自己人。所以,即使邏輯不通,仍然想要攻擊阿仁他們。只是正如阿仁所說的,只要靜下心來思考,就知道不是他們乾的。 “從這裏幾乎可以看到所有的房間吧?” 凝重的氣氛中,下條玲子用壓抑感情的聲音說道。她看着斜上方二樓的走廊,其他人也很自然地順着她的視線望去。 “只有最角落的雪繪房間看不到。” 只有酒吧上方是挑高的空間,飯廳和廚房上方是撞球和打麻將的遊戲室,雪繪的房間被遊戲室擋到了,在樓下看不到。 “所以,如果有人走出自己的房門,從走廊去雪繪房間時,這裏的人一定可以看到。” 她說的“有人”指的是人質中的其中一人。下條玲子根據阿仁的意見,開始討論自己人是兇手的可能性,但是,沒有人對此表示反對。 “沒錯,但是,你沒有看到任何人吧?” 聽到玲子的問題,伸彥問厚子。 “對,但是,”她露出沒甚麼自信的表情,“我剛纔也說了,有好幾次迷迷糊糊的,如果是那個時候,可能就沒看到。” “那你呢?”利明問阿仁。 “如果有人走出房間,我怎麼可能視而不見?” 阿仁說話時,一臉“這根本是廢話”的表情,但他隨即想起了甚麼,“不過,如果是我去上廁所的時候,應該就有機會搞鬼。” “你去上廁所了嗎?” “因爲我忍不住了啊。有人質在我手上,我猜在短時間內,你們也不可能做甚麼事,只是萬一有人趁這個機會打電話報警就慘了。所以,我把電話拆了下來,帶進了廁所,你們不知道我有多辛苦。” 高之覺得太可惜了,早知道有這樣的機會,即使等一整晚也值得。 “你去上廁所時,我太太在哪裏?”伸彥問。 “當然帶她一起去啊,有甚麼辦法。幸好這裏廁所很大,但你太太應該有聽到我撒尿的聲音吧。” 阿仁的舌頭好像蛇一樣吐了幾下笑了起來。厚子低下頭,伸彥把頭轉到一旁,似乎在剋制着內心的不悅。 “你幾點去廁所的?”高之問。 “呃,差不多是天快亮的五點左右。” 阿仁徵求厚子的同意,她也回答說:“對,差不多是那個時候。” “還有其他時間離開這裏嗎?” “沒有,這位太太一整晚都沒有說要上廁所。從小有教養的人,連下面都很有教養啊。” 高之已經決定不理會阿仁這些低俗的話。 “所以,那是唯一的機會。如果有人走出自己的房間,殺了雪繪的話,就是那個時候。” “不可能,到底誰會殺她?”伸彥露出痛苦的表情,“更何況是在這種時候。” “我還想這麼說呢,”阿仁用力跺了一下腳,“爲甚麼偏偏在這種時候想要殺人?我不知道到底有甚麼深仇大恨,但至少該等我們離開之後再動手吧。” “木戶先生,雪繪有可能自殺嗎?” 厚子問他。也許她期待醫生有不同的見解,但是高之覺得她應該很清楚,雪繪的死狀不可能是自殺。 “雪繪背後中了刀,自己不可能用刀刺到那個位置。” 木戶的回答完全符合高之的預料,厚子露出失望的表情。只要有些許自殺的可能,就可以暫時不必懷疑任何人。 “那把刀子是哪裏來的?”高之問厚子。 “我沒看過,”她回答,“看起來像是水果刀,會不會是雪繪帶來的?” “不可能。認爲是兇手準備的還比較合理,兇手不可能不帶任何兇器就去她房間殺人。” 阿川桂子看着半空說道。她可能在腦海中描繪兇手的舉動。 “這種時候,如果解剖或是驗屍,應該可以掌握某些線索吧?” 伸彥問木戶,木戶點點頭。 “可以查出死亡時間和死因,所以,最好儘快解剖。” “我想也是……” “我們離開之後,你們不是要報警嗎?”阿仁說,“可以請警察把屍體帶去解剖。到時候會有監識人員來採集指紋,馬上就知道是誰幹的。已經發生的事就沒辦法了,但拜託你們在我們離開之前,不要再惹事生非了。” 阿仁說出了“拜託你們”這句話,顯示他對眼前的突發狀況感到頭痛。 “我再問一次,”利明問阿仁他們,“真的不是你們乾的嗎?” “當然不是。”阿仁回答,“不是我們乾的,是你們其中一人殺了那個女的。如果是我們乾的,就會馬上承認,大丈夫敢做敢當,沒甚麼好隱瞞的。” 所有人質都沉默不語。大家都同意阿仁沒有說謊。也就是說,該懷疑的對象是到前一刻爲止,還很信賴的自己人。 凝重的氣氛讓大家都低下了頭。 “我肚子好餓。”阿田說。 阿仁嘖了一下,“這種時候居然還會肚子餓。” “我從昨晚到現在甚麼都沒喫,當然會餓啊。” 阿仁一臉受不了地站在厚子面前。 “你聽到了吧?請你去做點喫的,簡單的就好,但份量要多一點。” 厚子沒有說話,懶洋洋地站了起來。阿川桂子和下條玲子兩個人也跟着站起來。 “不必準備我的份,我甚麼都不想喫。”伸彥說。 “我也不必了,這種時候怎麼可能喫得下。”木戶說。 “我也有同感,但如果不喫,體力會喫不消。可不可以做點三明治放在這裏?” 利明提議道,厚子點了點頭。 阿仁和幾個女人走進了廚房。阿田可能睡得很飽,張大了眼睛監視着在場的男人,看來很難像之前一樣說悄悄話了。不,他們也沒心情說悄悄話,因爲除了兇手以外,所有人都用懷疑的眼神看着其他人。 高之看着阿田泛着油光的臉,高之想起他昨晚突然睡着的事。看他昨晚的樣子,十之八九是喫了安眠藥。 難道是兇手爲了殺雪繪,故意讓阿田喫了安眠藥?因爲只剩下阿仁一個人,很難同時監視所有人,兇手就可以伺機殺人。 而且,還有之前背叛的事。 高之從之前的兩件事中,發現人質中有叛徒這件事。第一次是SOS的字被人消除了,第二次是破壞了停電作戰計劃。 高之覺得這個叛徒很可能就是殺害雪繪的兇手,那兩次的行爲都是爲了要殺雪繪所做的準備。 只要阿仁和阿田留在這裏,即使發生了兇殺案,也無法立刻報警。時間越久,逮捕兇手的線索越少。當他們逃走之後,兇手就可以把殺害雪繪的罪嫁禍到他們身上。 雖然不知道兇手甚麼時候想到了這個計劃,但一定是看到搶匪上門後,決定將計就計,利用眼前的狀況。 高之確信,兇手絕對不是阿仁或是阿田。森崎夫婦、森崎利明、阿川桂子、下條玲子,還有木戶信夫──這六個人中,有一個人是兇手。 眼前的氣氛讓人不敢隨便發言。這時,木戶用帶着哭腔的聲音喃喃說了起來。 “啊,怎麼會這樣?偏偏是她被人殺了。早知道不應該來這棟別墅,我應該帶她去海邊兜風。” 他的低語聽起來像在責怪邀請他們來作客的伸彥夫婦,或許是因爲這個原因,伸彥緊閉雙眼,一動也不動。利明代替父親開了口。 “她每年都會來這裏,今年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你跟過來而已。” “正因爲這樣,所以我才更懊惱啊。我陪着她,還發生這種事,要我怎麼向她的父母道歉?” “你不必道歉,你又不是雪繪的監護人。雖然你自以爲是她的未婚夫,但她好像對你完全沒那個意思。” 利明似乎故意想要激怒木戶。劍拔弩張的氣氛讓彼此都變得口不擇言。 “離開她家時,她父母請我照顧她,他們這麼相信我……啊啊,真不甘心。如果我知道誰殺了她,不管這個人是誰,我都絕對不原諒!” 木戶抱着頭,高之冷漠地看着他。利明和伸彥似乎也不知道該對他說甚麼。 “我問你,”利明似乎覺得和木戶沒甚麼好聊的,轉頭問阿田,“你們的朋友甚麼時候要來?好像是叫阿藤還是甚麼的。” “阿藤今天會來。”阿田回答。 “幾點來?你們原本說,可能他昨天半夜就會來。” “今天會來,一定會來。” “那就好。既然要來,那就早點來,事到如今,我們想趕快報警。” “我知道。” 阿田難得這麼順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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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女人帶着咖啡和兩大盤三明治從廚房走了出來。咖啡的香氣令人食慾大振,高之原本以爲受到雪繪被殺的打擊,他應該喫不下任何東西,但還是忍不住伸手拿起眼前的火腿三明治。 “喂,不要隨便亂看別人的東西。” 坐在高之身旁,對三明治不屑一顧的木戶噘着嘴,對着阿仁的方向說。阿仁打開了那本白色的書。那是剛纔找到的雪繪日記。 “甚麼叫隨便亂看別人的東西?當事人已經死了,媒體不也常常公開死人的日記嗎?” “這是兩回事,你只是想偷窺而已。” “說偷窺也太難聽了吧,我只是想調查那個女人在死前寫了甚麼。” 阿仁輕輕拍了拍日記後,看了最後幾頁,“但很可惜,她似乎沒提這些事,昨天甚麼都沒寫。” “在受到監視的情況下,根本沒心情寫日記吧。”伸彥說。 “我還期待看到她怎麼寫我呢。” 阿仁把坐在椅子上的屁股往前挪了挪,用不怎麼幹淨的手翻着日記,不時用指尖沾着口水翻頁。高之感到很不舒服,覺得雪繪的隱私遭到了侵犯。 喔喔。阿仁翻着日記的手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少了頁數。” “少了頁數?”利明問,“甚麼意思?” “被撕掉了,這裏不見了。” 阿仁出示了被撕掉的部份。那裏有一頁被撕掉的痕跡。 “可能寫錯了,所以她才撕掉吧。”厚子說。 “不,伯母,我想不可能,”阿川桂子說:“如果寫錯了,只要用立可白塗改一下就好,雪繪不可能這樣毀了一本漂亮的日記本。而且,這一頁是很粗暴地撕下的。” 高之也有同感。 “那爲甚麼會撕掉?”伸彥問。 “我在想,”桂子看着阿仁手上的日記本,“那一頁上肯定寫了不能讓別人知道的內容,所以她纔會在死前撕掉,避免被別人看到。” “你的意思是,即使在她快死的時候,都要死守住這個祕密嗎?” “有這個可能,尤其對女人來說,更是如此。” 桂子充滿自信地斷言,好像知道上面寫了甚麼。 “我不太瞭解女人的心理,但覺得應該不是這樣,”利明說,“如果她還有這種力氣,應該會先向別人求助。一定是殺了她的兇手撕了那一頁,因爲上面寫了對兇手不利的內容。” 桂子想要說甚麼,但阿仁把日記倒扣在一旁。 “好,那這麼辦。阿田──”他叫着同夥,“你去房間看一下,如果是那個女人撕下來的,那一頁應該會丟在房間裏的某個地方。” 沒想到阿田張大眼睛,拚命搖頭。 “我纔不想進去那種房間。” 阿仁嘖了一下,“幹嘛?你那麼大的塊頭,難道怕屍體嗎?又不會有幽靈跑出來。” “那你自己去啊,我在這裏看着他們就好。” 阿田怒氣衝衝地回答。 阿仁說不出話,打量着同夥的臉。阿田似乎是認真的,他雙眼充血。這麼高大的男人居然害怕屍體,感覺很滑稽。 “那我去好了,”這時,利明逮到機會說,“我也想知道撕下的那一頁寫了甚麼。” 阿仁考慮了一下他的要求,最後搖了搖頭。 “很高興你主動提出這個要求,但我不能同意。因爲沒有人能夠保證你不是兇手,即使你找到了,也可能假裝沒有找到。” “你也一樣啊。” “我不是兇手,這件事我最清楚。” 說完,阿仁狠狠瞪了阿田一眼,“既然你害怕屍體,那活人就交給你了,雖然我覺得活人比死人更加可怕。”說完,他走上樓梯。阿田一手拿着三明治,另一隻手拿着來福槍,站在高之他們面前。 “我認爲不是兇手撕下的,”阿仁的身影消失後,阿川桂子說,“即使日記上寫了對兇手不利的內容,兇手也不可能知道。因爲通常不會把日記拿給別人看。” 但是,利明也不甘示弱。 “兇手可能知道她有寫日記的習慣,所以特地檢查了日記以防萬一,沒想到果然發現了對自己不利的內容。” “如果是這種情形,兇手就不會把日記隨隨便便丟在地上,那根本就像在說,請大家看我的日記。” “兇手也很慌亂。而且,可能覺得只要撕掉關鍵的那頁,即使日記被人看到也無所謂。” 雙方各持己見。這時,伸彥對阿田說: “不知道撕掉的是哪一頁,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們前後的日期。” 阿田用粗大的手指翻開白色日記。 “寫到四月九日,接下來那一頁撕掉了。之後的日期是四月十二日。” “所以,缺少了四月十日和十一日……” 利明突然不再說下去,高之也很快察覺了其中的意思。 “十日是朋美髮生車禍身亡的日子。” 厚子的身體不停地發抖,她的表情說明了事態的嚴重性。 現場的氣氛讓人不敢隨便發言。既然那一天的日記被撕掉,就讓人不得不認爲雪繪被殺的事件和朋美的死有關。 這時,阿仁走下樓梯。 “我找遍了整個房間,都沒看到撕掉的那一頁,恐怕被兇手拿走了。” 他下樓時,立刻察覺現場的氣氛比剛纔更緊張了,小聲地問阿田:“發生甚麼事了嗎?”阿田結結巴巴地告訴他日記日期的事。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越來越有意思了嘛。” 阿仁嘴上這麼說,但神情很緊張,“如果那一頁被兇手拿走,代表和千金小姐的謀毅案有關。” 高之不由思考,日記上那一頁到底寫了甚麼。難道上面寫着朋美的死和兇手有某種關係嗎?兇手怕被別人知道,所以殺了雪繪,撕下日記嗎? “啊,對了,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雖然沒有找到撕掉的日記,但發現了有趣的東西。” 阿仁在棋桌上攤開剛纔緊握的左手,他的手中有很多撕碎的白色紙片,“這個丟在房間的垃圾桶裏,我原本以爲是撕掉的日記,但從紙質判斷,顯然並不是,而是撕碎的紙條。從上面燒焦的痕跡來看,原本打算燒掉,燒到一半火滅了,所以就乾脆撕碎了。喂,阿田,該你表現一下了。” 阿仁還沒有提出要求之前,阿田就把紙片撥到自己面前,像玩拼圖般拼了起來。 “人真的太可怕了,你們看起來都是很普通的人,沒想到當中竟然有殺人兇手,比我們更加心狠手辣。” 阿仁巡視着人質,似乎在威逼獵物。所有人都低下了頭,然後,又相互窺視着。現場瀰漫着一種很不舒服的緊張感覺。 阿田發出呻吟,拼圖似乎並不順利。 “缺了很多片,”他生氣地說,“紙片完全不夠,根本拼不出完整的形狀。” “那也沒辦法啊,其他部份都燒掉了,即使把紙灰拿給你拼也沒用。” 聽到阿仁這麼說,阿田動了動嘴巴,但沒吭氣。 最後,阿田成功地把手上的紙片拼了出來。阿仁站在他身後,看着他拼出來的紙。 “呃,這是甚麼?等一下去……把房間的門鎖打開……嗎?我猜原本應該是寫,等一下去你房間,你把房間的門鎖打開。” “這是怎麼回事?”利明自言自語道,“爲甚麼會有這張紙條?” “應該是兇手交給雪繪的,”下條玲子說,“雪繪拿到紙條後,按照紙條上所寫的,沒有鎖住門。兇手就可以隨時溜進她的房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麼一來,事情就很明朗了。兇手是那個女人信任的對象,否則,不可能開着鎖等對方上門,這麼一來,就更清楚地證明,人不是我們殺的。即使我們把這樣的紙條塞給她,她也不會理我們。” 阿仁得意地大步走在人質面前,沒有人能夠反駁他。他翻了放在電話旁的便條紙,得意地說:“紙質完全相同,看來就是用這個,這裏也有原子筆。” 到底是誰?高之瞄着其他人,其中有人寫了紙條給雪繪。 “但是……假設兇手把這張紙條交給雪繪,雪繪會怎麼解釋呢?” 下條玲子再度說出了她經過深思的內容,“我相信她很清楚,在目前的狀況下,去其他人的房間很困難,也很危險。難道她沒有對這件事產生疑問嗎?而且,她應該也思考過爲甚麼那個人要去她的房間。” “可能她覺得有甚麼方法可以擺脫眼前的狀況,”利明說,“由此可見,對方是她很信任的對象。” “但是,到底是甚麼時候把紙條交給她的呢?” 高之自言自語地說道。 “沒必要親自交到她手上,”下條玲子說,“昨晚決定各自回房間休息時,大家不是一起行動嗎?最先去的就是雪繪的房間,只要利用那個機會,把紙條放在枕頭下面或是其他地方就好。在此之前,大家都在討論鎖的事,無暇顧及其他的事,完全有機會用潦草的字寫下這張紙條。” “原來如此。” 高之點了點頭。他看着其他人的臉,回想起昨晚走進雪繪房間時的情景。有沒有人做出甚麼可疑的舉動?其他人似乎也都在思考同樣的事,他的視線和其中幾個人相遇,大家都尷尬地低下了頭。 “如果不是直接交給她,那就有可能是不那麼熟的人。” 利明看着阿仁。 “有完沒完啊,都說了不是我們乾的。” “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至少這張紙條上,”下條玲子說,“應該有署名,如果沒有署名,雪繪一定會感到害怕,而且,那個名字一定是可以讓她感到放心的人。” 聽了她的話,其他人都用銳利的眼神注視着她。

3

“沒找到撕下的那頁日記嗎?” 利明再度問阿仁。 “沒找到,爲了找那張紙,我還翻動了屍體,檢查了牀上。” 聽到“屍體”這兩個字,高之的心頭爲之一震。那個溫柔婉約的女孩如今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那真是辛苦你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是兇手把那一頁帶走了。” 利明瞥了阿川桂子一眼說道。可能是因爲他們剛纔爲這一點發生了爭執。桂子露出無法苟同的表情。 利明繼續說道,“從日期來看,撕下的那一頁應該寫了關於朋美車禍身亡的事,那些內容可能對兇手相當不利。問題是到底對兇手有甚麼不利?” 沒有人回答,但從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不難發現,大家對這番推理沒有異議。 “朋美的死沒有任何祕密。” 伸彥嘆着氣說,厚子在他身旁輕輕點頭。應該說,他們不希望朋美的死有任何祕密。 “現在別再說這些話了,必須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爸爸,你之前不是也曾經覺得朋美的死有問題嗎?現在日記本上那一頁被撕掉──” 利明激動地說道,阿仁伸出手說: “等一下。我雖然是外人,可以說一句話嗎?” “好啊,請說。”利明露出泄氣的表情說。 “我瞭解你努力表達的意見,但我想提出其他的可能性,因爲不能忽略這一點。” “甚麼可能性?” “兇手可能和那位千金小姐的死毫無關係,這種可能性也不能排除。你先聽我說完,你們太在意之前那起事件了,所以,兇手可能反過來利用這一點。也就是說,兇手可能故意撕掉日記本上那個日期的部份,讓你們以爲這起事件和那位千金小姐的死有關聯,但其實那一頁上並沒有寫甚麼重要的事。” “不可能,”阿川桂子立刻否定了他的意見,“日記上絕對不可能甚麼都沒寫,應該寫了有關朋美喪生的祕密。” 她的語氣太堅定了,高之和其他人都驚訝不已,她終於察覺了自己話中的不自然,急忙補充說:“我只是這麼想。” “如果拋開私人感情,我同意你的意見,”伸彥看着阿仁說,“大家對朋美的死似乎想太多了,所以,兇手纔會想要利用這一點。” 阿仁看到有人支持自己的意見,心情更好了。 “果真如此的話,兇手還真聰明,可以讓我們討論了半天,都找不到真正的兇手。” “這種可能性的確存在,但動機是甚麼呢?” 高之沒有看阿仁,直接問伸彥。 “這要問兇手才知道,”伸彥回答,“但是,沒有證據可以顯示這起的事件是預謀殺人,可能是因爲某些微小的原因造成衝動殺人。” “衝動?甚麼意思?”高之問,“正因爲是預謀殺人,纔會把紙條交給雪繪吧?” “不,那張紙條的目的並不一定是爲了行兇殺人。” 不知道是否喜歡這種討論,阿仁代替伸彥回答,“遞紙條的目的也許只是想去她的房間,至於半夜三更去女人的房間,目的當然只有一個。” “你在說你自己嗎?” 利明抱着手臂,用帶着輕蔑和憤怒的眼神看着他。 “不關我的事,你們其中有人想要和那個女人上牀吧?她很漂亮,即使有人對她有非分之想也很正常。” 聽到阿仁這麼說,所有人都看向木戶。木戶張大嘴巴: “啊……開玩笑吧?我對雪繪有非分之想?這……這怎麼可能嘛。” “但你對她情有獨鍾,”利明冷冷地說:“自以爲是她的未婚夫,完全不理會她自己的意願。” “的確,我……沒錯,對啊,我喜歡她。” 可能因爲遭到懷疑感到焦急,木戶顯得手足無措。“但是,再怎麼喜歡,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有這種非分之想,怎麼可能……想對雪繪怎麼樣。” “搞不好正因爲是這種時候,所以想要趁虛而入。” 阿仁露出冷酷的笑容低頭看着他。 “喂,你不……不要隨便亂說話。大家也很奇怪,居然會相信這種人的話,太瘋狂了,請你們醒一醒。” 但是,利明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向木戶靠近了一步。 “雪繪也因爲持續性的精神緊張,很想依靠別人。於是,你就偷偷溜進她的房間,假裝安慰她,爲她加油,試圖趁機侵犯她,沒想到她在緊要關頭反抗。於是,你就在衝動之下殺了她。” 木戶頻頻搖頭。 “太離譜了,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你有甚麼證據嗎?” “證據嗎?”利明停下腳步,回頭看着阿仁,“有甚麼證據嗎?” “當然沒有啊,”阿仁嗤之以鼻地露齒一笑,“我只是說,也存在這種可能性,不能因爲沒有證據,就排除這種可能性。” “太扯了,”木戶用帶着怯懦的眼神回望了阿仁一眼,對利明說:“你用常識思考一下,在這種狀況下,怎麼會有心情想那種事?” “下半身要採取行動時,纔不管甚麼狀況不狀況的,所以男人才這麼辛苦。” 利明還沒有開口,阿仁就調侃道。木戶又瞪了他一眼,這次的眼神中帶着明確的憎恨,但他還是剋制了這種情緒,吞了口水後提出了自己的主張,“我認爲應該像利明所說的,徹底討論朋美的死,這樣才合情合理。” “既然你這麼說,你有甚麼想法嗎?”利明問。 “談不上是想法,只是進一步思考,我認爲殺害朋美和雪繪的兇手是同一個人,雪繪瞭解朋美的死亡真相,並寫在日記上。兇手得知了這件事,所以殺了她,同時撕下日記銷燬──我的推理更合情合理吧?” 高之情不自禁地點着頭。雖然木戶在情急之下說出了這番推理,但的確合情合理。 “原來如此,的確很有這種可能。” 利明也有同感,木戶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但是,如果按照你的推理,”利明說,“至少森崎家的三個人可以排除嫌疑,因爲我們是朋美的親人。” “還有高之,”厚子脫口說道,“高之也像是我們的家人。” “喔,這麼一來,就只剩下三個嫌疑人,你和你,還有你。” 阿仁用手槍依次指着阿川桂子、下條玲子和木戶。 “不,應該把我也包括在內。” 高之用大拇指指向自己的胸口說,“雖然我就像你們的家人,但畢竟沒有血緣關係。” “OK,那就是有四名嫌犯。” 阿仁開朗地說,不知道他在開心甚麼。 “等一下,不是應該排除和朋美幾乎沒有關係的人嗎?像是下條小姐和我,對不對?” 木戶徵求下條玲子的同意,但玲子淡然地說: “我認爲不應該輕易排除任何人,即使乍看之下沒有關係,搞不好暗中有甚麼關係。” 木戶的意見遭到否定,有點生氣地說:“我沒有殺害朋美的動機。” “誰會說自己有動機?” 阿仁揶揄道,木戶悶不吭氣。 “不,我很難想像,”伸彥搖着頭,“即使……即使朋美的死有甚麼疑點,在座的各位誰有動機呢?” 他提出的合理問題讓其他人暫時停止了討論。 “事到如今,我是不是可以毫無顧慮地表達意見?”木戶說。 “都到了這個節骨眼,有話就直說吧。”利明說。 “是啊,那好──” 木戶看向阿川桂子,“恕我直言,我認爲在座的所有人中,只有你有殺死朋美的動機。” “我嗎?” 桂子瞪大眼睛,柳眉倒豎。 “這不可能,”高之說:“她對朋美的死提出了質疑,如果她是兇手,不可能這麼做。” “高之先生,你太善良了。她很可能料到大家會這麼想,才故佈疑陣,提出這個問題。” “但是──” “高之先生,讓他說,沒有關係。” 桂子制止了高之,微微挺起胸膛看着木戶,“好,那就說說你的意見吧。” 木戶清了一下嗓子後繼續說道: “我曾經聽雪繪說,你把朋美的事寫成小說。雖然還沒有發表,聽說編輯很看好。” 原本一臉毅然的桂子頓時大驚失色,木戶的話顯然出乎她的意料。 高之也十分驚訝,因爲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真的嗎?” 高之問。桂子默默點頭。 “你一定很高興,”木戶說:“雖然你出道成爲作家,但最近始終爲寫不出像樣的作品而苦惱,如果能夠寫出一本暢銷書,對今後的人生也會有很大的幫助。” “所以呢?那又怎麼樣?” 伸彥不耐煩地催促他的下文。 “但是,發生了出乎阿川小姐意料的事,因爲朋美突然提出,希望不要出版那本書。” “不要出版?爲甚麼?” “因爲她不想把自己的過去公諸於世,而且,我猜想是因爲朋美即將步入禮堂,不希望因爲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受到影響。但是,阿川小姐慌了手腳,因爲對她來說,原本可以成爲讓她起死回生的暢銷作品,竟然無法出版了。因爲是根據朋美的真實故事所寫的,如果當事人不同意,就無法出版,結果就在煩惱之餘……” “簡直莫名其妙。” 木戶還沒有說完,厚子就打斷了他,“朋美是桂子多年的好友,怎麼會因爲這種事殺害她?因爲你不知道她們的關係有多好,所以纔會提出這麼荒唐的假設。” “恕我直言,剛纔不是說好不摻雜私人感情嗎?” “不摻雜私人感情也沒問題,”阿川桂子尖聲說道:“但是,我已經決定今後也不會出版那本小說,如果我是兇手,就不會這麼做,而是會照常出版吧?” “這很難說啊,搞不好你在等待出版的機會。” 聽到木戶這麼說,桂子沒有憤怒,而是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然後搖了幾次頭,不屑地說: “你真的不夠聰明,你甚麼都不知道,是個完全看不到重點的智障。” 木戶漲紅了臉,“我看不到甚麼?” “你沒聽到我說的嗎?我說你完全沒有看到,虧你整天在雪繪身旁打轉──” 說到這裏,她突然回過神,閉口不再說話。 “甚麼意思?”利明問,“雪繪怎麼了?” “不,沒甚麼……” “聽你剛纔的語氣,不像是沒甚麼。我剛纔就很在意,你似乎在隱瞞甚麼,不如趁這個機會說清楚。” 不光是利明,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桂子低着頭,似乎在猶豫,最後下定決心抬起了頭。 “好,我說。” 她呼吸了兩、三次,似乎在調整呼吸。“其實,我這次來這裏有一個目的,就是希望把關於朋美車禍身亡的疑問搞清楚。我認爲她是被人謀殺的,而且,對於誰是兇手,我有一個可能的人選。” “你知道誰是兇手嗎?” 高之問,她用力點頭,“我深信自己的推理是正確的,只是缺乏證據。” “誰是兇手?” “是誰?” 所有人同時叫了起來,桂子緩緩開了口。 “殺死朋美的……是筱雪繪。”

4

一陣短暫的空白後,所有人才對桂子的話有了反應。 “你說甚麼……” 高之最先發出聲音,伸彥和厚子也接着開了口。 “怎麼可能?她不可能做這種事。” “對,是啊,她這麼善良。” “你有甚麼根據嗎?應該不至於信口開河吧?” 利明問。桂子一臉痛苦地看着他們三個人。 “當然有根據,我並不是隨便亂說。” “那我們來聽、聽聽你所謂的根據,要是爲自己脫罪而編出這番謊言,未免太大膽了。” 木戶似乎難以剋制激動的情緒,結結巴巴地說,阿川桂子反而恢復了平靜。 “我之所以會懷疑雪繪,是因爲她很可能在朋美死前和她見過面。” “她們見過面?”高之忍不住問:“在哪裏見面?” “當然是在那個教堂附近,就是朋美打算和高之舉行婚禮的那個小教堂附近。不好意思,我調查了各位在那天的行蹤,最後得知雪繪因爲工作的關係,和她父親來到這附近。” “不,並不算是附近,”厚子說,“應該有二十公里的距離。一正……就是雪繪的父親剛好有事來那裏的一所大學,因爲我之前聽說過這件事,所以得知朋美髮生車禍時,我打電話去了那所大學找他們,最後,他們比我們先趕到分局。” 高之第一次聽到這件事。難怪那天趕到分局時,筱家父女已經在那裏了。 “伯母,二十公里的路程,開車不到三十分鐘就到了。”桂子說,“而且,根據我的調查,在筱一正先生和那所大學的某位教授談話時,雪繪說要去看風景,所以並沒有在場。前後時間大約有三個小時左右,所以,即使朋美和雪繪曾經聯絡,在教堂附近的某個地方──也許是這個別墅──見面也沒甚麼好奇怪的。” 雪繪那天曾經來這附近?高之感到十分意外。阿川桂子到底怎麼調查到這麼多情況的? “她……朋美沒有說她會和雪繪見面。” “可能是雪繪計算了朋美在東京準備出發的時候打電話給她的,朋美的車上有電話。” “莫名其妙。” 木戶打斷了桂子的話說道,“就因爲這樣,只因爲這個原因就懷疑雪繪嗎?那你……你說說你當天的行蹤。我也會找出理由說你很可疑,來啊,你說說看,說說看啊。” “木戶先生,請你安靜一點,阿川小姐還沒有說完。” 下條玲子安撫着他的情緒。她是除了阿仁和阿田以外唯一的外人,剛纔幾乎沒有發言,靜靜觀察着事態的變化。 “下條小姐說的對,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接下來纔是重點。” 桂子重新巡視了所有人,“之前曾經多次討論到朋美的藥,我仍然沒有放棄有人讓她服用了安眠藥的假設,最可能的人選就是雪繪,但是我沒有方法可以證明,也不想在當事人面前說得太明確,所以一直都沒有把話說清楚。” 高之終於瞭解她爲甚麼對這個問題這麼執着了。 “你好像有健忘症,”在眼前的狀況下,大家的精神狀態很難保持平靜,平時說話不會這麼咄咄逼人的伸彥對桂子說:“這個問題不是討論過很多次了嗎?朋美的盒子裏裝了藥,所以,她那天並沒有喫藥。” “我沒有忘記。在討論這個問題時,我曾經說過,我能夠解釋這個問題。” 桂子用強烈的語氣說完後,稍微放鬆了表情問厚子:“伯母,據我所知,朋美的生理痛情況很嚴重,不知道最近的情況怎麼樣?” “還是老樣子,前面兩、三天都必須服藥,有時候甚至擔心她喫太多止痛藥了。” 高之在內心點着頭。朋美一旦出現生理痛,幾乎無法動彈。 阿川桂子似乎對厚子的回答很滿意,她微微揚起下巴看着伸彥。 “那天剛好是她的生理期間,最好的證明,就是她帶了止痛藥,但既然藥盒裏有藥,就必須思考她爲甚麼沒有喫藥盒裏的藥?” 啊。高之聽到有人叫了一聲,但也可能是他自己發出的叫聲。 “這樣應該瞭解了吧?照理說,藥盒裏應該是空的才合理,裏面有藥反而奇怪。” “雖然你說奇怪,但藥盒裏就是有藥,這是事實,我親眼看到的。” 伸彥指着自己的眼睛。 “我的意思是,朋美偏偏那天沒有喫藥反而不自然。所以,我認爲她喫了別人給她的止痛藥,所以沒必要喫自己的。” “你說的別人就是雪繪吧?”利明說,“但是,既然自己帶了藥,沒必要喫別人給的來路不明的藥。” 利明的意見很有道理,除了桂子以外,所有人都微微點頭,只有她毫不退縮,反問道:“如果不是來路不明的藥呢?朋美的藥是木戶先生的醫院處方的,和木戶先生很熟的雪繪也許很容易拿到這種藥。不,也許雪繪本身也在喫這種藥,既然是兩種相同的藥,朋美向她拿藥來喫也沒甚麼好奇怪的,藥盒裏的藥可以繼續留着備用。” “怎麼樣?有可能嗎?” 利明問,木戶痛苦地低下頭,用低沉的聲音說: “我的確曾經給過雪繪同樣的藥。” 在場的其他人都驚呼起來。 “但是,”高之看着桂子說,“即使雪繪有相同的藥又怎麼樣呢?即使她給了朋美,朋美喫了她的止痛藥也無妨啊。” “對,是啊,因爲和她原本喫的藥相同。”厚子說。 “當然,如果給朋美的是相同的止痛藥,當然沒有問題。”阿川桂子淡然地說,“但如果有一種安眠藥和這種止痛藥的膠囊很像呢?由於朋美知道雪繪有和自己相同的藥,是不是會毫不猶豫地喫下去?” 很有可能。利明和伸彥都沒有說話,似乎想不到該怎麼反駁。 “外形很像的安眠藥……有這種藥嗎?” 即使邏輯合理,厚子似乎也無法接受,轉頭問木戶。 “即使沒有完全相同的,但應該可以找到類似的。” 木戶痛苦地回答,厚子似乎無法接受。 “即使外形再像,如果拿出這種藥,朋美會沒有察覺嗎?我無法相信她會毫無警覺地喫別人給她的藥,一定會仔細檢查,確認和自己喫的藥完全相同,纔會喫下去。” “因爲朋美做夢都沒有想到雪繪會做這麼可怕的事,而且,很少有人會清楚記得自己平時喫的藥長甚麼樣子,如果對方說就是這種藥,通常都會相信。” 厚子無法反駁她的意見,所有人都陷入了凝重的沉默,接受了阿川桂子的意見。 “雖然有些勉強,姑且算是這麼一回事吧,但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 利明向前跨出一步說道,“你認爲雪繪殺害朋美的動機是甚麼?你剛纔說,你不清楚這個問題,但既然你說得這麼振振有詞,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吧?” “動機……嗎?” 阿川略帶棕色的眼眸看向半空後,對利明點了點頭,“對,我當然有想法。” “那就請你說來聽聽。” “原因就是──” 桂子吸了一口氣,高之覺得她看着自己。然後,她開口說,“因爲雪繪想要從朋美手中把高之先生搶走。” 一陣奇妙的沉默,所有人似乎都在思考她說的話。高之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甚麼。其他人似乎也一樣,但由於不是當事人,所以很快有了反應。 “甚麼?聽不懂你在說甚麼。” 利明的口吻既像在說笑,又像是在生氣。 “雪繪愛上了高之先生,”阿川桂子露出很有自信的表情注視着高之,“因爲無法剋制這份感情,所以才動手殺了朋美。這是唯一的可能。” “太荒唐了,你有甚麼證據?雪繪不是那種不檢點的女人,不可能搶表姊的未婚夫。” “不,伯父,這和檢點或是貞潔之類的問題無關。人爲了自己無論如何都想得到的東西,有時候會做出異常的行動。而且,雪繪愛上高之先生這件事並不是空穴來風,是朋美親口告訴我的。” “甚麼?朋美告訴你?” “對,伯母,是朋美告訴我這件事,她很擔心雪繪,不,應該說是害怕。她發現雪繪看高之先生的眼神和之前不一樣,很擔心雪繪小姐會採取某些行動。” “難以相信,朋美從來沒有對我說過……” 厚子緊抱着身體說道。 “朋美叫我絕對不能告訴別人,她對自己用這種眼光看錶妹也產生了罪惡感。” 高之覺得朋美有可能會這麼想。 桂子又繼續說道:“朋美很擔心,如果雪繪積極採取行動,高之先生可能會動搖。因爲雪繪很迷人,任何男人都會被她吸引,相較之下,自己……” “只有一隻腳。” 桂子沒有說下去,利明卻接了下去。利明似乎說對了,桂子沉默不語,其他人也不便開口說甚麼。 “不,你在胡說,這些話都是胡說八道。” 木戶低喃道,然後用食指指着高之,“她……雪繪喜歡這個人……不可能有這種事。雪繪之前曾經對我說過,她並不重視男人的外貌,只喜歡有包容力、溫柔體貼的人,這個人根本不屬於這種類型。” 一旁的阿仁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其他人雖然沒有笑出來,但心情都差不多。大家都冷眼旁觀,無意反駁他說的話。高之不由得同情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一定發自內心喜歡雪繪,也相信雪繪也對自己有好感,即使她已經離開了人世。 “高之,你覺得呢?你有沒有發現雪繪的心意?” 利明問,高之雖然害怕這個問題,但知道想避也避不開。 “不,我不是很清楚。”他先搖了搖頭。 “這種事,很難由當事人自己來說。” 阿仁在一旁調侃道,高之瞪了他一眼,低下了頭。 “你可不可以坦誠地說出來,事到如今,害羞也沒有用。” 利明繼續問道,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凝視着高之,顯然已經無法再含糊其詞了。 “曾經有幾次覺得她並不討厭我。” 雖然高之說得很婉轉,但還是表達了肯定的意見。這句話足以證明一切,利明他們點了點頭,木戶咬着嘴脣。 “即使真有其事,雪繪也沒必要殺害朋美,”伸彥深受打擊地垂着頭,雙手交握着說道,“如果想要搶走高之,只要積極採取行動就好。朋美身體有殘缺,只要雪繪有這個心,朋美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老公,你這麼說,朋美未免太可憐了。” “我只是陳述事實,我也不想說這種話。” “不,這並不是事實。”高之說,他不能在這個時候沉默,“無論雪繪怎麼想,我和朋美之間都不會有任何變化。” 大家對這句話的反應超出了高之的想像,所有人的表情和動作都靜止下來,時間宛如瞬間靜止。森崎夫婦用充滿悲傷的眼神看着女兒生前的未婚夫。 “對,我相信,我相信是這樣。”厚子用指尖按着眼角,“我相信高之的心意,所以,無論雪繪怎麼想,朋美根本不需要擔心。” “雪繪應該也這麼想,”阿川桂子說,“雪繪並沒有伯父說的這種自信,她覺得只要朋美不從這個世上消失,高之先生的心就不會離開朋美。” “雪繪的想法那麼可怕嗎?” 厚子頻頻眨着眼。 “戀愛是盲目的。” 阿仁在一旁插嘴道,但沒有人理會他。 “我已經瞭解你想要表達的意思,但聽你說了這些,發現正如你一開始說的,根本沒有任何證據,所以,說起來,充其量只是合情合理的假設。” 利明用謹慎的語氣對桂子說。 “我來這裏,就是希望可以掌握相關證據。” “所以,你就提出朋美是被人謀殺的說法。” “我希望可以從各位口中瞭解到某些新情況,而且,我也想看一下雪繪的反應。” “結果怎麼樣?根據你的觀察,果然認爲是她殺了朋美嗎?” “不知道。雖然不知道,但雪繪遭到殺害這件事,讓我覺得自己的推理並不是我的一廂情願,而且……” 桂子的視線從利明移向高之,“從她的許多態度中,我確信她真的愛上了高之先生。” 高之不知道該說甚麼,他覺得留在這裏很痛苦,卻又無處可逃。 “好,假設你的推理正確,雪繪殺了朋美,那請你說明一下,雪繪爲甚麼被人殺害?不過,即使不用聽,也可以想像你的回答。” “應該就是你想像的那樣,”桂子皺了皺眉頭,似乎並不想說這些話,“是報仇,爲了替朋美報仇而殺了雪繪。” 森崎夫婦倒吸了一口氣,但利明似乎早就猜到了,痛苦地點了點頭說: “當然會有這樣的推論。” 高之也對這樣的答案並不感到意外。 “這就代表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人發現了朋美死亡的真相。”桂子說。 “原來如此,除了你以外,你的意思是說,兇手是除了你以外的人。” 木戶很快抓住了她的語病,桂子一臉不耐煩地嘆着氣。 “所有愛朋美的人都是嫌犯,當然,也可以把我列在其中。” “這麼一來,和剛纔就完全相反了,我們這幾個朋美的親人反而嫌疑重大。” 聽到利明這麼說,桂子一臉歉意地看着高之。高之瞭解了她的意思。 “我知道,我也是嫌犯之一。如果是爲朋美報仇,我的嫌疑可能最重大。” “對不起,但是你說的完全正確。” 桂子輕輕欠了欠身,但她的眼中沒有任何歉意,高之覺得她是真的在懷疑自己。 “我不相信這番言論,正常人不可能認爲雪繪會殺人。” 木戶毫不留情地說:“你剛纔長篇大論的推理不能說毫無可能,但並沒有確切的證據吧?全都是臆測,所以,和我剛纔說殺害這兩個女人的是同一兇手的說法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不,以我個人的見解,我的說法比復仇說更有說服力。況且──”他看着阿川桂子,“你對於自己有殺害朋美動機這個問題還沒有解釋清楚,我覺得你只是用復仇來迷惑大家。” “不,雖然沒有證據,但阿川小姐的意見有足夠的說服力,不像是臨時想到的內容。”高之說。眼前的狀況,讓他忍不住想要反駁木戶,“而且,你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阿川小姐的推理不正確。” 木戶張大眼睛,似乎想說甚麼,但想不到可以駁倒對方的話,抱着雙臂,把頭轉到一旁。 從剛纔的這番爭論中,清楚地瞭解一件事,就是在場的所有人都可能成爲殺害雪繪的嫌犯,只是阿川桂子對進一步的內容還沒有完全消化,她似乎已經打完了手上所有的牌。 “怎麼了?爲甚麼不說話?結束了嗎?” 阿仁調侃地問,利明用沒有起伏的聲音對他說: “沒有結束,才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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