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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在奧斯敦區,”主播說道,瑟萊絲的心也跟着往下沉,“一名波士頓學院二年級學生在這家頗受歡迎的酒吧外遭到兩名男子襲擊。消息來源指出受害者凱瑞·威塔克遭人以啤酒瓶毆打,傷勢嚴重,有生命危險,現在正在……”
她那時就知道了。她感覺自己胸中彷彿有一團團爛泥滴滴答答地散落。她那時就已經知道,她大概不會看到任何男子在雷斯酒吧外頭遭到攻擊或是謀殺的報道了。等到他們開始報氣象並預告下節的體育新聞時,她更是完完全全地確定了。
此刻他們早該發現那個受傷的劫匪了。如果他已經死了(“我說不定真的殺了人了,寶貝”),記者們也應該會從警局裏的消息來源、警方的出勤記錄,甚或是從監聽警方無線電中得知這個消息。
或許大衛在激憤之餘高估了自己加諸那個劫匪身上的傷害了。或許劫匪——或者是別的——在大衛離開後便自己爬到別處舔傷去了。或許她昨晚看到的那團流入排水管的東西不是腦漿。可是那些血又該怎麼解釋?一個人頭流了那麼多血怎麼可能還活得下來,甚至還能自己離開現場?
她把最後一條褲子熨好,把衣服分別放回各人的衣櫃裏。她回到廚房,怔怔地站在那裏,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電視正在轉播高爾夫球賽,清脆的擊球聲和消過音的悶悶的掌聲暫時安撫了她一上午心中那股騷動。大衛和他那漏洞百出的故事並不是引起她心中這股騷動的唯一原因。還有昨晚那一幕。他渾身是血地走進浴室,那麼多血,浸溼他長褲的,滴落在地板瓷磚上的,從他胸前的傷口冒出來的,還有被稀釋成粉紅色衝下排水管的。
對了,排水管。她差點兒忘記了。昨晚她跟大衛說她會用漂白水把水槽下的排水管內部洗一遍,以徹底消滅一切殘留的證據。她立刻行動。她跪在廚房地板上,打開水槽下的櫃子,目光在那堆清潔用品和抹布間搜尋,終於看到被收在櫃子深處的扳手。她伸長手臂,往裏面探去,試着不去想她的恐懼症,對於把手伸進水槽下方櫥櫃裏的恐懼——那是一種毫不理性的恐懼,但她就是剋制不住地覺得,那堆抹布底下正躲着一隻老鼠,嗅着聞着,在空氣中捕捉她的氣息,從破布堆中抬起它那醜陋的鼻子,鬍鬚抽動着……
她趕緊抽出扳手,故意在破布堆和清潔劑的瓶瓶罐罐間鏗鏗鏘鏘地敲,好把老鼠嚇跑——她知道這樣實在有些可笑,但是她身不由己,因爲,嘿,所以這才叫作恐懼症啊。她痛恨把手伸進又低又暗的地方;蘿絲瑪麗以前怕電梯怕得要死;她父親有恐高症;大衛每次走進地窖就會冒出一身冷汗。
她在水管接口下方放了一個水桶,準備用來接積存的水。她躺在地上,手往上伸,先用扳手鬆開栓塞,然後上手去轉;一轉開,水便嘩啦啦地流進塑料水桶裏。她突然有點兒擔心水桶會不會太小,還好,才一會兒,嘩嘩的水流便只剩下水滴了;她看着一團糾結的頭髮和幾顆玉米粒跟着最後一點兒水流進了水桶。下一步是要拆掉櫃子最裏面的一顆螺帽。弄了半天,卻怎麼也拆不下來,瑟萊絲最後只得用腳抵住櫃子底部,奮力將扳手往後拉;她使盡全身的力氣,幾乎開始懷疑最後一折兩段的不是扳手就是她的手腕。終於,螺帽鬆動了,不過轉動不到一英寸便隨着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再度卡住了。瑟萊絲調整了扳手的角度,繼續與螺帽纏鬥:這回轉動了將近兩英寸,螺帽頑強依舊。
幾分鐘後,整截排水管終於都讓她拆下來了。在她面前,一個個零件整齊地躺在廚房地板上。她的頭髮和襯衫都汗溼了,但她有一種近乎征服的喜悅般的成就感,彷彿她和某種純屬男性的頑強力量打了一場肉搏戰,並且光榮地獲得了勝利。接着,她在破布堆裏找到一件麥可已經穿不了的舊襯衫,扭捲成一根可以通過水管的布棒;她就用這根布棒來回捅擦水管內部,一直到她滿意地認定水管裏除了老鏽以外再沒別的東西了,然後才找來一個小塑料袋,將麥可的舊襯衫包進去。她帶着水管和一瓶漂白水到後陽臺去消毒水管內部,讓漂白水從水管另一頭流出來,流到一盆盆栽乾巴巴的土壤裏。那盆植物去年夏天就死了,在後陽臺放了一整個冬天,等着被拿去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