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1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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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啻一道晴天霹靂。一個有望能熬成鄧超、胡歌的明星,怎麼能在鐵籠子裏關六個月呢?消息一散,他的星路必定土崩瓦解。他祈求女經理請個律師,堅決要上訴,扣光演員費也要把他弄出去。來的律師患了熱傷風,擤着鼻涕皺着眉,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他說case雖小,卻是鐵案,上訴除了費錢,意義不大……
李可是個專業演員,演過不少戲,卻談不上有知名度。在各種劇中他要麼被早早幹掉,要不就悄悄淡出,不管演的好人壞人,都乏善可陳。扮小鮮肉已然太老,充實力派腦子不夠;爛戲不想接,好戲沒人問,正混着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苦逼日子。但他從來都自覺演技爆棚,每根眉毛都有戲,人也有模有樣,還自學得一口相當順溜的英文。之所以星路崎嶇,是導演和製片人們眼瞎,不然吳秀波爲啥頭髮都白了才被他們發現?關於他的表演,圈中朋友褒貶不一。有人說他有自己的一套,也有人說他毫不着調。他從經典影視作品中那些偉大的橋段模仿來的表演,總被導演們認爲感覺不對,胡亂發揮,甚至腦子有病。當他急切地向對方解釋這表演的出處和來歷,導演們又認爲他不懂規矩,自以爲是,你導演還是我導演?
李可的藝名叫孟凡。這倒黴名字是第一家經紀公司替他起的,本來是給別人用的,因爲急着讓李可接一部戲,就把這名字安在了他身上。那公司早已倒閉,這個爛名字卻難以更改。
號子裏昏暗潮溼,臭氣熏天。十幾個號友長相各異,都是演員圈兒難找的壞人樣。李可還沒來得及施展演技,就被綽號“野豬”的牢頭搞了個“三腫全會”——臉被打腫,腿被壓腫,屁股被踢腫。他無力抵抗,四方求饒,卻招致更狠的輪踹。李可不明白爲何牢頭對他如此憎恨,旁邊便有人悄悄補戲,說牢頭當年也是橫漂明星,專演土匪流氓的,但演着演着人入了戲,摸了摸女二號不能摸的地方,這纔到了這裏。每次有新人到,他總要給來個下馬威的……牢頭立刻賞了這人一記耳光,讓他閉嘴。李可知道在劫難逃,只能抱着頭縮成穿山甲的樣子,承受一輪又一輪的暴打。他在戲裏曾把一號子的流氓打得滿地找牙,將主人公欺負得生不如死,眼下這遭遇難道是報應?
對了,李進?
絕望之中,這個名字滑入他腦際,然而只那麼一瞬,厭惡和羞愧便讓他打消了念頭。李進是個警察,具體啥部門李可記不清了,也可能他根本沒說過。他在警界混了這麼多年,定有救自己的路子。但李可又覺得李進並不會這麼做,雖然他倆是前後腳離開孃胎的孿生兄弟,卻一路關係冰冷,形如陌路。自小以來,這牛逼加裝逼的哥哥從不會幫他這個弟弟。李進看不起李可上學吊兒郎當的樣,李可瞧不上李進每天挺胸夾襠的好學生形象。李進從名牌大學畢業後進了公安系統,李可則從一個演藝學校畢業後跑起龍套。李進鄙視他這份犬馬行當,他也厭惡李進那身廉價狼皮。兄弟倆雖然長成一個模樣,性情卻南轅北轍,如今更芥蒂如織。父親去世時的一場決裂後,殘存的兄弟情煙消雲散,他倆終於順理成章地不相往來。
那件事提起來李可就咬牙切齒的,雖然他也覺得自己有錯。三年前,中風多年的父親病情惡化,媽媽給他打電話時,他正在演一部大戲裏的男五號,戲就要殺青。他耽擱了兩天趕回家時,老父已去。紅着眼的李進二話沒說,迎面就是狠狠一拳,打掉了李可半顆後槽牙,也打碎了他們之間僅存的面子。父親去世雖屬突然,其實病體早已回天乏術,多次病危。我李可只晚回家兩天,你李進就能這樣借題發揮,上綱上線,至於嗎?
不想這些了,號子裏比影棚還涼快點,臭味也開始習慣,就當體驗生活吧。爲了不讓他人知道,李可對警察謊稱父母雙亡,且無兄弟姐妹,無須通知家人。李可心疼媽媽,希望媽媽和李進這半年都不要想起他。還有他的姑娘們,她們必定會覺得他是故意失聯,另尋新歡了。她們會將他在聲討中拉黑,劃入人渣的黑名單,尤其是琪琪。這姑娘對他最好,長相可人,只是脾氣火爆,要是半個月找不到他,定會情天恨海神無主,梨花帶雨問斜陽。唉,打斷一根鼻樑後果這麼嚴重,他腸子都悔青了。
李可在焦慮和恐懼中度日如年。想想前途,他很想向李進求援。望望尊嚴,他情願把這牢底坐穿。危險在與日俱增——在這裏,他明顯是一塊鮮肉,周圍滿是飢餓的流氓。可是才過了一天,他們便收了拳腳,已換作色眯眯的眼神,顯然有了歪盤算。李可趕緊聲明自己梅毒未淨,敗柳之身,打個噴嚏就能讓他們染上性病。衆人將信將疑,不敢湊前。有人說男演員的屁股大多破敗,不然怎會傳出那些狗血八卦?李可也因此迎來更狠的胖揍,被打得眼黑頭炸。他只能抱着腦袋強忍着,只要保住臉,還可以東山再起。臥在地上裝死倒不需要演技,這招騙來了姓劉的監管。他喝退衆人,讓人抬着李可去醫務室。李可演得手腳亂顫,口眼歪斜,卻被女醫生一眼識破。“再裝就把你送回去!”李可趕緊央告姑奶奶手下留情。帥哥在哪兒都好使,女醫生讓他賴留兩日,且下不爲例。
那一晚在疼痛中,李可抱着被子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