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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別這回了,偉大領袖教導我們說‘知識越多,越反動’,這話沒錯吧,先是你以自己有知識而沾沾自喜,這是臭知識分子高人一等的思想在作怪,你這是在脫離羣衆。其次,你居然揚言要找偉大領袖算賬,不只我聽見了,在座的同志們都聽見了,你總不會想殺人滅口吧。”薛向這才引他入彀,一舉成擒。這年月,敢拿偉大領袖開涮的不說見,就是聽也沒聽過,牆上掛的領袖像沒保存好,破了就可以入罪。
羅自立是掉進套裏了,一時心亂如麻。自己總不能說偉大領袖說的不對吧,該死的小子,拿話引我,這下算是陷進去了,該怎麼辦,得趕緊想辦法。辦公室裏的八個人,有四個是我的心腹,應該不會外傳,另外四個使些手段,應該也能捂住。可眼前的這個笑嘻嘻的壞小子就難對付了,總不能真殺人滅口吧,我還沒這麼瘋狂。看他這油滑的勁兒,威逼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只有利誘了。
羅自立拿定主意,換了副笑臉,許是冰山封得太久了,這一解凍,笑得比哭還難看,小適看得打了個寒顫,把小臉埋進了薛向懷裏。羅自立笑眯眯地道:“小同志是來看安遠同志的吧,那就快進去,東西就不用檢查了,有什麼好查的呢,其實我一直以爲這條制度是十分不合適的,誰還沒有父母子女,送個東西就查來查去,這首先就是對學員同志的不尊重嘛。小同志,安遠同志在這裏進步很大,精神面貌也比從前好多了,我看對這種要求進步的老同志,組織上在生活上還是要多多給予關照的,這樣吧,我在這裏表個態,以後安遠同志的伙食標準和我們工作人員等齊,不,就和我等齊吧。小同志,你看如何?”
薛向也並非要趕盡殺絕,有個人幫忙照看伯父,還是挺不錯。他笑道:“那就多謝羅叔叔了,我們可以進去了吧。”
羅自立見薛向改了稱呼,不再提剛纔的話茬,鬆了口氣,這會兒見薛向要走,趕緊道:“小王,送小同志去四號房,對,有沙發的那個,把門口的守衛也撤了,人家親人見面,老在一旁聽個什麼呀。”羅自立送走了小魔頭,擦了擦額頭的汗,暗道一聲,真險啊!他哪裏知道危險纔剛剛開始,就是他最信任的四個人,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向上級舉報了他今天的言論。羅自立被帶走了,以後再也沒出來,而他的寶座也被四人中的一個取而代之。
……
“咿呀”一聲,薛向推開了四號室的大門,一眼就看見一位身材高大,頭髮花白的老人正從沙發上站起來。眼前老人的形象正是記憶中伯父的樣子,濃眉大眼,頭髮濃密,方鼻闊口,記憶中的模樣和眼前相比幾乎沒什麼變化,就是原來烏黑的頭髮白了不少,脊背還是挺得筆直。
薛向的父親薛定遠有兄、弟各一人,大哥薛安遠,三弟薛平遠。薛安遠生於1919年,16歲參加紅軍,抗戰爆發後,編入229師,1939年20歲的薛安遠擔任229師師部警衛連連長,1955年授少將銜,三十六歲的薛安遠成了共和國最年輕的那批將軍中的一員。薛平遠36年生,21歲從華南高等炮兵軍事指揮學院畢業,現任炮兵77基地c團團長。浩劫時期,薛平遠由於從事的是祕密單位,受到的衝擊較小,得了個留崗查看。
薛向和小晚喊了聲大伯,小適和小意沒張口,薛向催促二人叫人,小意喊了聲大伯,小傢伙抱着薛向的腿就是不吭聲。小傢伙的小心思想着,眼前的這位爺爺人家不認識嘛,怎麼喊大伯。薛安遠下放的時候小意才兩歲,映像裏是有這麼個大伯抱過自己,所以稍一猶豫就喊了出來。而小適出生的時候,薛安遠雖然已經從江淮農場轉回北郊農場,可伯侄二人連面都還沒見過。因爲,薛向的父母在薛安遠下放沒多久,也被調離了工作崗位,根本沒機會帶着孩子來探視薛安遠,也就託薛向帶了東西,來看過薛安遠幾次。